他關上防盜門,把皮包隨手往沙發上一丟,就走進書房,關緊門,有些迫不急待地坐到電腦前。他打開電腦,輸入密碼,上網,進入那個虛擬的只屬於他們的溫馨家園。
他見自己的郵箱裡有兩封信,一陣驚喜,便點擊鼠標,將第一封信打開:
阿朱:此時睡得正香吧?雖然非常想能進入你的夢鄉,但今天還是不要打擾你,一定要讓你盡情地睡、美美地睡。
我能爲你做點什麼呢?
就讓我做你的窗簾吧,爲你擋住刺眼的光線,營造一份夜的柔和;或者你已經有了窗簾,就讓我做你的薄絨毯,蓋在你的心口,讓你的夢鄉象一首田園詩;薄絨毯也有了嗎?那我就做枕頭吧,做最適合你的枕頭,讓你的思緒找到回家的感覺。
如果枕頭你也有了,我的第四種選擇是做你最柔軟的絲綢睡衣,與你的每一寸肌膚緊緊相依,呼吸在一起,纏綿在一起,好嗎?
或者你有更好的需求,那你一定要告訴我,讓我爲你做什麼?如果你什麼也不讓我做,我可要選擇做蚊子了,在你的耳邊嗡嗡嗡,讓你睡不着!
第二封更是情意綿綿:
阿朱:今天依然很忙吧?打開信箱,給你發郵件的時候,想的是——什麼時候想起你就能立刻見到你?而現在,我卻象一個網戀者,孤單影只地面對屏幕,用我的手指向你傾訴我對你的思念。
忙真的很讓人充實,可以沖淡很多刻骨銘心的思戀。我現在一點也不忙,無所事事,這簡直就是在考驗我,測試我的定力,因爲每時每刻我都不可抑制地想起我們在一起時每一寸每一縷的絲絲入扣,甚至,我都聞到了你的氣息,感受到了你有力的擁抱,你說,這樣的日子好不好過?
朱昌盛一連看了兩遍,才鬆了一口氣。小珊也是想我的。他在心裡說了一句,就幸福地閉上眼睛,靜靜地想象着她的倩影,享受着她的愛意。他的心再次被甜蜜的潮水淹沒了。想着想着,他體內抑制不住地涌起一股激情,衝得他身子一陣痙攣,生命源泉象漣漪般震顫着擴散開來。他心裡呼喊着她的名字,恨不能立刻就能見到她,將她擁入懷中,再說一句他說了千百遍的話:小珊,我愛你!
很快,對她的強烈思念就變成了一股看不見的電流,傳導到他手上,他的手馬上有力地敲響了鍵盤,對她的第一封信作如下回復:
今晚我就拉緊窗簾,蓋着毛毯,穿着睡衣,靠着枕頭……讓我擁有着你的一切進入夢鄉,體會着想你的幸福,享受着夢中情人的甜蜜吧。
對第二封信,他浮想聯翩,想了很長很長時間,纔將心中的無限思念凝成一首詩,給她發了過去:
欲見魚兒渺如煙,離愁別恨一水牽。何時再覓珊瑚花,玉影搖曳照無眠。
一首短短的七絕,怎能寫盡他此時心中的思念和惆悵?隨着詩情的噴薄而出,一陣傷感油然而生。在惆悵和傷感裡,他與她在一起的一幕幕美妙生動的情景,如電影一樣在他眼前浮現。他們在會議室裡深情對視,在辦公室裡傾心交談,在校園樹林裡熱烈擁抱,在她的家裡肌膚相親,然後蛻變成赤條條的亞當夏娃,在旅遊勝地冒險幽會,在星級賓館裡身心交融……
他想得如癡如醉,完全沉浸在甜美幸福而又驚險刺激的回憶之中,以至妻下班來到門外,掏鑰匙的開門聲都沒有聽到。“呯”的一聲關門聲,才把他震醒。他吃了一驚,想關掉電腦,卻已經來不及了。
“你回來了。”隨着一聲問候,妻已經走到了書房門口,“今天太陽從西天出了吧?怎麼這麼早就回家了?”
他心裡很緊張,但極力鎮靜着,臉上努力顯出平靜自然的樣子:“我,回來查一個資料。明天會上發言要用。”說着,迅速關閉了他們的網上之家。
妻走到他背後,屏幕上已經在替換網頁。她看着電腦屏幕,疑惑地說:“查資料怎麼不在辦公室裡查?怎麼不讓秘書查?”
他被噎了一下,但馬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這次發言,我不用講稿,自己看一下資料就行了。”
再驚險的幽會他都能化險爲夷,這點小小的危險怎能難倒他?說着,他就象真的一樣地在有關教育問題的網站裡搜尋着。
要是我能娶到象呂小妮和小珊這樣的妻子,或者象方雪芹這樣的小妖精,我就滿足了,他心裡暗想,可惜老天總是這樣狠心,讓相愛的人走不到一起。誰說有情人終成眷屬?狗屁!完全是睜着眼睛說瞎話。
他正這樣胡思亂想着,上小學的兒子開門回來了。一回來就叫:“媽,我肚子餓了,有什麼吃的嗎?”
他見爸爸媽媽都在書房裡看着電腦,就走進來說,“你們在看什麼呀?”
朱昌盛不吱聲,妻陰着臉說:“你爸今天奇了怪了,這麼早就回來上網。”
兒子說:“爸,也讓我上一會網吧。”
他擡頭看了一眼兒子,心虛地說:“不許你上網玩遊戲。”
“哼,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兒子哼了一聲,就到自己小房間裡做作業去了。
妻說:“你要求兒子不要上網,自己卻一直在上。你給兒子樹了什麼榜樣?”
他虛張聲勢地回頭瞪了她一眼:“你怎麼這樣說話?這一樣嗎?我上網是爲了工作。”
妻撇着嘴說:“現在很多人都在利用網絡談情說愛,你以爲我不知道?”
他的心“格登”一跳,緊張地用眼角偷乜了她一眼。“別胡說八道,讓兒子聽到。”他說着,趕緊關了電腦,與她一起到廚房裡去忙晚飯。
妻先淘米燒飯。他一向不大做家務,站在那裡轉啊轉的,找不到活幹。妻就回頭衝他說:“怎麼?你在參觀啊?”他嘿嘿笑笑:“你讓我做什麼?”
“喏,把那匝菠菜揀一揀,豆乾切一切。”妻又開始嘮叨,“真是當了官了,家裡什麼事都不曉得幹,有本事你就請一個保姆。憑什麼我要一直這樣侍候你?我這樣傻傻地,給你當牛做馬?還不知你領情不領情呢?”
他最聽不得她絮叨,真想用什麼東西把耳朵堵起來。就蹲下身去揀菠菜。他耐心地一棵一棵揀着,妻回頭一看,又叫起來:“喂,你怕痛啊?這要揀到什麼時候?”他停下手說:“那怎麼揀?”
“喏,這樣,這樣,”妻能幹地蹲下來給他做示範,“動作要麻利一點,象你這樣,要到啥時候才吃到飯啊?”
他象學徒一樣,小心翼翼地照她的樣子揀起來。揀着揀着,他放在餐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來了短信。他一驚,誰現在給我發短信?肯定是小珊。可她應該知道發的時間啊?他們約定,沒有特殊情況,絕對不在下班時間互發短信。他回頭看了一眼客廳牆上的掛鐘,時間還只有四點五十一分。小珊還以爲我沒回家呢。他頭嗡地響了一下:要死了,要是妻去拿來看怎麼辦?他全身所有的神經都繃緊了。
這時,妻在他的外面,離他的手機近,只要跨出去一步就拿到了。他緊張極了,眼睛緊緊盯着她的反映,見她側頭朝桌上的手機看,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裡。
還好,她看了一眼,沒有立刻去拿。他連忙從她身邊擠出去,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機,翻出短信一看,不禁大吃一驚。
竟然是方雪芹發來的:朱局長,你好,我是方雪芹,還記得我嗎?今天,我又來電大聽課了,晚上不回去,你有空見個面嗎?
我的天,好險哪。他頭皮一陣發麻,這消息要是被她看到,就是一顆定時炸彈爆炸啊。今晚不僅不能去約會,還要鬧翻天了。他趕緊將手機藏在西裝袋裡。心別別亂跳,臉也激動得有些發熱。
“誰發的短信?”妻掉頭問。
他裝作不以爲然的樣子說:“一條垃圾短信,我把它刪了。”
妻將信將疑地看了他一眼。
他趕緊蹲下來繼續揀菠菜,腦子裡卻亂極了。要不要去?怎麼出去?
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這個迷人的小妖精,他全身每個毛孔都亢奮了起來。今晚一定要去,上次已經回絕了她,這次再回絕,我們之間就結束了。可去咖啡館不妥,那裡人多眼雜,也只能相對而坐,四隻眼睛脈脈對視,不能再有其它的舉動了。那有什麼意思啊?就是有小包房,也至多坐在一條凳上,摟一摟,吻一吻。而且小包房的門上必須沒有窗子才行,否則也危險。市裡有這種小包房嗎?他想來想去,想不出哪個茶室裡有。
還是象跟小珊幽會一樣,先去開個賓館房間,然後告訴她房號,讓她過來。這樣保險,要是談得融洽,進展順利,也可以一次就到位。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了,應該給她一個回覆。他又耐心地等了一會,才裝作去大便的樣子,走進衛生間,關了門,坐上馬桶,拿出手機,給方雪芹發短信:你好,今晚我正好有空,但在咖啡館裡見面恐怕不妥。這樣好不好?我去開個賓館房間,然後告訴你房號,你再過來,這樣就不會被人發現了,行不行?請速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