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城終於擡起了頭,揉了揉太陽穴,放下手中的資料,整個人往後靠在深色的沙發裡,雙眼看住她,透着沉重的失望和怨怒,“你嫁給我,對着舊情人念念不忘?你嫁給我,怎麼不叫她一聲媽?”
葉伊嵐嗚咽一聲,用手背按在嘴上,不透出一點點聲音,轉身疾步離開了書房。
林墨城站起來要追,猶豫之後,好似一座崩垮掉的大山再次跌坐到沙發裡,直到樓下傳來車子啓動的聲音,他才飛速的下了樓。
白色的轎車像一隻矯健的豹子,呼嘯地奔跑着,轉眼便消失在他眼前,這時,他纔想起自己說了多麼愚蠢的話。
記得曾經問過她一件事,“琴姨是什麼時候到你們家的?”
“我七歲那年,我媽死後第三年。”
“那你這麼多年都不改口叫她媽媽?”
“她進門的時候,我雖然還小,但我姐已經十二歲了,她很識事,又對我媽的印象深,所以不可能會叫別人媽媽,那她是我姐,她叫琴姨是琴姨,我當然也跟着叫,不可能說我姐叫她琴姨,我叫她媽媽吧?而且我覺得我也叫不了別的人媽媽,很彆扭很奇怪。”
雖然方琴像親生母親那樣照顧着這兩姐妹,雖然感情是母女情,但稱呼真的是另外一回事,不是難爲情,只是覺得,只能叫一人媽媽,但那人不在了。
而他今晚居然用這個來挑剔葉伊嵐。
這樣一來,只會把她推得更遠。
一向沉穩內斂的他,居然會這麼沉不住氣,真像是中邪了,懊悔歸懊悔,眼下卻立刻拿出追蹤儀器,查到了她的位置,她開車走着的那條路上什麼都沒有,只有一片海和一個度假酒店,正是他們舉辦婚禮的地方。
林墨城心裡一痛,窒息感強烈涌來,眼睛酸得難受,卻不再耽擱,開車往葉伊嵐的方位追了上去。
夏時宇這幾天氣色還不錯,今天晚上硬要出來走一走,宋蘇蘇拗不過他,又覺得在他所剩無幾的時間裡,該多順從他的意思,於是便按着他的指示,來到這個無人的海邊。
一個急剎車的刺耳聲在身後猛然響起。
兩人聞聲望去,待看到車上的人後,夏時宇下意識把宋蘇蘇拉到一邊去,宋蘇蘇卻掙脫他的力道,“我躲就行了,你正好能跟她說說話。”
還不等他考慮更多,便一把將他推出陰影之外。
葉伊嵐下車來,見到突然從旁邊出現的人,愣了一愣,拿煙的手呆住,半響才道:“你怎麼在這兒?”
夏時宇苦笑,上次在青海見面時,他第一句也是問了這個問題,可如今卻沒有布布在這邊,於是無法學着她耍賴似地說:“它帶我來的。”
他踢着腳下的碎石,細沙很軟,他的腳步陷進去有點深,說:“莫非這片海也是你們林家的?”
葉伊嵐拿出煙,沉默地點上火,眼前夏時宇的樣子變得不太清楚,夜晚的光線淺弱,煙霧迷亂之下,倒像曾經她在夢裡出現過的情景,“你知道嗎?有段時間我經常做夢,和你在日出前的海邊散步,你脖子上掛着那個已經有**年曆史的老相機,對着我一直咔嚓不停,我搶過來把它摔了,你很生氣,丟下我就走了,每次醒之前,都是你遠去的背影……”
夏時宇心裡痛感十足,連咽口水都覺得滿是苦味,不知怎麼回答她,便拿過她嘴上的煙,自己輕輕吸了一口,他微張着眼睛,不再有初見時的朦朧青澀,從淡淡的性感,逐漸走向成熟。
變成如今,她不認識的樣子。
葉伊嵐脫掉那藍色的拖鞋,席地而坐,重新點了一支菸。
夏時宇也學着她的姿態坐下來,問:“你這麼晚跑出來,你家那位不擔心?”
她吐出一團煙霧,很快消散,笑說:“他要是擔心,等下自然會找過來。”
他也笑,握了一把沙子在手裡,慢慢的漏下,直到剩下一點點,捏在手心裡,回過頭來問她,“等下我們要是再打起來,你還是毫不猶豫要幫他吧?”
葉伊嵐這時把煙按在沙裡滅了,兩隻眼睛有琉璃之光,看了他好一會兒才說:“夏時宇,你現在的嘴巴越來越了得,上次在青海也是
故意惹他的對吧?你真是搞笑,自己不要的,也不能給別人撿去。”
夏時宇一堆反駁的話,都哽咽在喉嚨間,吐不出,又吞不下,腹部裡一抽一抽,臉色蒼白得有幾分可怖,她只當是午夜正興,月色太豔,爲男人的臉上打了一層光,並未往深處想。
他痛得想倒在沙地上打滾,卻拼命忍住了,宋蘇蘇在後面偷偷看到這情況,便拔通了他的手機,夏時宇得了這個救命的藉口,匆匆與她告別。
林墨城到的時候,正見宋蘇蘇扶着夏時宇上車,看到這幕,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然而他不作多想,踩下油門猛地經過他們,往更裡面開去,將車子停好後去找葉伊嵐。
葉伊嵐整個人睡在海灘上,海浪一波一波地來,來得澎湃而洶涌,把她的腳丫都打溼掉。
她閉着眼,一副閒人自得的悠悠,盼望着下一個浪濤再猛一些,把她捲到大海里,沉沒於海中央。
林墨城撫上她一頭青絲,低下身去親她,她卻有意識地避開。
“不要生我的氣,不要不理我,你睜開眼看看我,跟我說說話……”
“不生氣了,理你了,看你了,現在跟你說話,你可以走了麼?”
“對不起,我錯了,我愛你。”
葉伊嵐仍然用半邊臉對着他,無力地開口道:“我可沒有說123……”
他順着空位睡下來,扭過她的臉,“我小氣,我無理,我不應該苛刻你,你不要去找夏時宇好不好,他已經不愛你了!”
葉伊嵐掙開他的鉗控,卻不把臉偏開,而是平靜地問,“你剛剛看到他……們了?”
他點頭。
果然,夏時宇怎麼可能隻身出現在這裡,她在心裡不禁冷笑。
不知道爲什麼,她還不是想讓這人誤會,便道:“我不是來找他的。”
林墨城聽到這解釋,平白又添了好多內疚,這時把她突然去青海的原因猜想了下,問道:“你上次去,是想確認他們的關係?”
葉伊嵐輕輕“嗯”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