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宋蘇蘇基本上在知道夏時宇病情後,就把工作全部推掉了。
大部分時間都留在青海照顧他,深冬總是透骨的冷,還好品書小園是個溫暖人心的好地方,她在這裡顧店,店裡有香濃的咖啡,原味的奶茶,甘甜的熱茶,有舒服的沙發和數不盡的好書,門口掛幾串風鈴,木門一開一合都傳來叮叮噹噹地碰撞聲。
門外是一棵老榕樹,上百的年紀。
樹下有長椅,可惜現在天太凍,要是夏天就好了,幾個人圍在一起,吃燒烤,喝啤酒,對着月亮星星說說天南地北的際遇,說那些不可實現的夢想和夏時宇觸手可及的未來。
未來還未來,但腳步已經太近了。
他現在的胃口越來越差,宋蘇蘇表面上和遊客寒暄,和店員聊天,但心裡實在慌得不行,可夏時宇仍是如一的淡定,好像已經對這段短暫的人生,有了極大的收穫和滿足。
宋蘇蘇咬牙問道:“你什麼時候去住院啊?”
這個問題一天她得追問好幾次。
“住院幹什麼,浪費錢。”他似乎已經看透了世間一切,卻還凡俗的惦記着錢嗎?!
宋蘇蘇最見不得他這個樣子,於是只好使出殺手鐗,“你不去是吧,我要去跟伊嵐說!”
夏時宇伸手就來拍住她的頭,罵,“死丫頭!”
宋蘇蘇自認沒什麼優點,一是對着鏡頭有些過分的自信,二就是威脅人。
從小到頭,只要她想幹什麼,而葉伊嵐稍微猶豫或者反對的時候,她就說:“我要去跟你姐說,你上次騙她什麼什麼了……”
葉伊嵐只要聽到“我要去跟你姐說”這幾個字爲開頭的句子,不論那句話的內容是什麼,都毫無條件的照單全收,舉手投降。
現在宋蘇蘇對付夏時宇的招數是,“我要去跟伊嵐說”。
辦法不怕舊,只要受用就行,看吧,夏時宇之前不吃藥,一副自生自滅的頹廢,她一威脅,就乖乖的吃藥休息。
他在櫃檯前拿過倒蓋着的書,繼續看未看完的內容,宋蘇蘇過
來搶走,“別看了,去睡一睡,我看你今天起得太早,是不是很痛?”
他似乎都痛習慣了,神情淡淡地說:“沒事兒,你要閒得慌就去把桌子收拾下,客人都走了。”
宋蘇蘇撇撇嘴,這傢伙還真不知道客氣,把她當夥計一樣使喚上了,但仍乖乖去了,夏時宇把她支走後,在電腦上翻出好多舊照片。
都是葉伊嵐。
夏時宇的眼睛不好,不能長期的看電腦,但總忍不住看從前的相片來思念那個遠在天邊的女人,以解那身體上的疼痛,彷彿看了一眼,再看一眼,就像解藥一樣,能把疼痛一分一分的減弱。
思念有如毒癮侵蝕着他的血肉骨髓,於是他只能反覆地將這些年,每一個鏡頭下的葉伊嵐都回看一遍。
在這期間,夏時宇還偷偷寫上自己的心情,自己對她的祝福,病情的嚴峻,以及那個夏末秋初裡戛然而止的愛情,慢慢地,演變成一部圖文並茂的小說故事,只不過本故事並非虛構。
在這個回憶的過程中,好像能將他和葉伊嵐一路走過來的時光重溫一遍,在某個特定的有意義的場景,他還能隨意按下暫停鍵,停下來好好回味當時的感受。
夏時宇一字一句敲打得十分認真,迷人的側面令宋蘇蘇在一邊看得如癡如醉,竟差點忘記他是個快被死神帶走的人。
後來宋蘇蘇看他盯電腦時間太長,逼着他去休息,夏時宇便上了樓去睡一會兒,趁着回憶帶過來的甜頭,也許他這次能好好入眠。
不久前還鬧騰騰的店裡,現在只剩下宋蘇蘇和一個女店員,無聊也沒什麼好做,便拿着夏時宇的電腦來上網,剛好木架上的明信片都賣得差不多了,她去打開夏時宇的文件夾,看有沒有哪些還可以挑出來印成明信片的,趁早跟廠家下單也好。
可這有意無意間,那個名爲《你還在人間,我已成煙火》的文檔被她鬼使神差的雙擊打開,那些年走過的風景,鏡頭下最美的紅顏,呢喃的碎碎點點,都化成了文字被記錄下來。
宋蘇蘇怕夏時宇睡不久,便把文檔
發到了自己的郵件,稍後抽時間去看看。
看完之後,她抹掉眼角那欲滴未垂的淚,是時候要做一個決定!
葉伊嵐和林墨城在上海匯合那天,就發生了點不愉快的小cha曲。
那場酒會兩人是分開去的,她在人羣裡穿插,酒杯交錯,衣香鬢影,燈光太亮,顯得有種無處可逃的錯覺。
葉伊嵐把整個舞池都逛了個圈,終於在靠門邊的沙發上看到了林墨城,可越走近,才知道他旁邊居然坐着江珊珊。
旁人一直要乾杯,江珊珊連着幫他喝下兩杯,他自己又喝下一杯,葉伊嵐站在邊上看了十多分鐘,覺得他們兩人更像是一對,與身分相等的人,談笑風生。
葉伊嵐作爲旁觀者將他們兩人的默契看得一清二楚,但作爲人家的太太,又氣得心口疼,大庭廣衆又不想落他面子,看不下去只好轉身走了。
一直以來她都有這個毛病,無法面對的事就先逃,逃了再說,逃着逃着以爲問題會過去,但其實只會加劇惡化,到了一定的爆炸點後,再被炸得血肉模糊,飛灰煙滅。
林墨城與此同時也擡頭想找下她到了沒,畢竟半小時前的通話裡就已經說在路上,按理說這個鍾數也不會塞車纔對。
他轉頭看過來時,正好是葉伊嵐的背影消失的瞬間,他認得那件禮服,雖然冬天了,但雪紡紗裙是柔美的代表,冰天雪地裡穿上這樣嬌媚的衣裳,寒意也會不驅而散,最爲耀眼的就是那裙襬上手繪的火蓮花,他上個月在米蘭看到就訂製了件回來給她。
而那明黃色的小坎肩,他也很有印象,前幾天葉白瑜突然來電話,說抽不出空送過來,讓他無論如何也要去取,更說了一句很有說服力的話:“你老婆肯定喜歡!”
於是他再一次理所當然的公器私用,在葉伊嵐出差回來的前一天,讓小蔣犧牲午餐時間把衣服給取過來。
到此爲止,林墨城的腦子裡回過神來,一秒都不再多想,擱下酒杯就隨着那抹裙影出來,直到追出了酒店大門,看她在街邊攔了計程車揚長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