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被逼到絕路,或者看到情敵並沒有想象中那麼落魄,甚至活得比自個兒還精彩的時候,都會熱血衝腦幹蠢事兒。
比如,此時此刻的夏冉。
只要是夏樊音的東西,她都要搶,包括男人,她也照搶不誤。
當年,她搶不了季邵光,那就毀了他,精心策劃了一場意外車禍。
就連她進娛樂圈也是因爲夏樊音喜歡演戲,她努力站在娛樂圈巔峰,不就是爲了讓這個女人羨慕她,嫉妒她?
她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當年的校園學霸、京城大學的風雲人物,和她夏冉比起來,什麼都不是。
於是,她設下完美的圈套,一步一步毀滅她,一次又一次搶了她所有在意的人、事業、親情和愛情。
最後,終於如她所願,夏樊音衆叛親離,身敗名裂。
可她沒想到的是,兩年過去,這個女人非但沒有死,反而成了比斯國議員的未婚妻。
夏樊音即將風光無匹地凌駕於她之上,她怎麼能忍受?
不能忍受,又對付不了霍帝斯,她只有挑破離間,明明知道現在的行爲很不理智,可是哪怕她落敗毀滅,也想讓夏樊音不如意,讓她痛苦。
所以,情急之下,她不計後果提到了喬寶貝,就想膈應膈應她,哪怕稍稍添個堵也是好的。
然而,夏冉錯估了夏時光對霍帝斯的感情。
夏時光對霍帝斯的確產生了不一樣的感情,那也僅僅只是喜歡的萌芽階段,不過還沒發芽就被夏冉的話瞬間掐滅了。
在聽到她的話後,她真正介意的只有兩點兒。
第一,霍帝斯的身份。
第二,在明明有喜歡人的情況下,卻還要向她求婚,無條件幫助她,霍帝斯到底揣着什麼樣兒的原因?
夏時光微微側臉,不再看霍帝斯,下意識想掙脫他的手。
早料到她的反應,霍帝斯先一步握緊她的手,不讓她動分毫。
“夏時光。”他凝視她,目不轉睛,“不要放開我的手。”
她低着頭,沒說話。
夏冉很得意,看到夏樊音的遲疑和驚愕,以爲她傷心難過,一時間覺得痛快極了。
她呵呵地笑着,暗沉的雙眸裡,全是憤懣不甘,怨恨值達到了極點兒。
“夏樊音,你知道他的腿是怎麼傷的嗎?”完全無視霍帝斯寒氣森森的臉,夏冉火上澆油,“是爲了救心愛的女人傷的,爲愛人捨身就義,多感人多深情。夏樊音,你以爲你能替代喬寶貝?別做夢了!”
這時候,夏時光終於轉過身來,不緊不慢地看着她,諷刺地挑高眉頭,笑了起來。
“夏冉,你這是準備孤注一擲了?”不等夏冉回答,她看向霍帝斯,“霍先生,我不想看到這兩個人,能不能讓他們立刻消失。”
女人的笑容散漫而美麗,即使態度驕縱無理,也無法讓人介懷。
霍帝斯不輕不重地一笑:“好。”
掃過對面那對男女,他的笑容冷得令人髮指,當着所有村民的面兒,他緩緩地說:“把他們扔河裡餵魚。”
村民們頓時心驚膽戰,萬分驚駭地看着煞氣十足的保鏢駕着那兩人,直接往漁村的湖邊走。
聽着女人尖銳的叫囂聲兒,他們真真兒驚恐了。
漁村地處偏僻,民風質樸,從沒接觸過社會的陰暗面兒,尤其是這種黑社會作風,特麼都被嚇傻了!
剛他們那麼多人咒罵夏時光,字裡行間全是刻薄和狠毒,那個男人會不會也把他們扔河裡餵魚?
村民兩腿兒顫歪歪地看着影后夏冉失態得像一個瘋婆子,一邊兒掙扎一邊兒憤怒地詛咒。
而季邵衍,早被她判若兩人的態度給驚住了。
溫柔可人,善解人意的未婚妻忽然變成了刻薄陰冷的女人,他懵逼了半晌兒,愣是沒緩過神來。
砰!
冰天雪地的大冷天兒,兩人被無情扔進了河裡。
季邵衍凍得回過神來,整個人哆嗦了一下,可再哆嗦,也沒他的心哆嗦。
浸在只有胸口高的河裡,渾身冰冰的,他連掙扎都沒有,就這麼直愣愣地看着那兩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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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雪花來。
一直注視着車窗外面,夏時光望向灰濛濛的天空,望向被雪花壓了的枝頭,她感覺有一種無法解釋的情緒,幾乎不受控制一般,充斥在胸膛裡。
霍帝斯坐在她旁邊,握着她的手一直沒放鬆過。
他端詳她的側臉許久,長長地深吸一口氣,纔出聲打破過於詭異的沉寂。
“你不問我?”
“可是我不想知道。”夏時光依舊看着窗外,語氣低低的,緩慢的,“我也沒有向你坦白我所有的事情,不是嗎?霍先生,我覺得我們兩個不合適,無論是你的身份,還是你的立場,像我這樣兒的女人,和你結婚,很有可能會給你惹上麻煩。”
霍帝斯若有所思地問:“就因爲我是比斯國的議員?”
“也不算是。”她笑了一下,回答得很坦率,“霍先生,生活在黑暗裡太久的人,哪怕有一絲陽光,他們也會越來越貪戀,直到失去自我,你能明白這樣的心情嗎?”
他看着女人,良久才低聲說:“我明白,我曾經也貪戀過。”
夏時光轉過雙眸,目光和他相對,“是喬寶貝?”
“是。”霍帝斯眸光微斂,一瞬不瞬地凝視她,“我不想欺騙你,夏冉說的都是真的。可是我願意成爲你的陽光,我允許你越來越貪戀,就像我想試着喜歡你一樣。”
他伸手撫上她的臉頰,低聲:“夏時光,爲什麼我們不試一下?至少我覺得,比起你以後嫁給別人,我會是一個更稱職的丈夫,因爲我是真的希望你能一輩子幸福如意。”
夏時光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默然地看着他,許久,才問:“你是因爲邵光纔對我求婚,因爲他,所以想照顧我一輩子?”
“有這個原因。”霍帝斯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髮。
“霍先生,你是不是覺得,因爲你是邵光的朋友,而你正好有喜歡的人,我也有喜歡的人,所以我們兩個在一起也不錯?”
霍帝斯斂上了眉目,沒有回答。
夏時光避開他的碰觸,聲音低下去,“可是,我不想這麼隨隨便便和另外一個人過一輩子,一對彼此沒有感情的夫妻是不會長久的,最後只會越來越厭惡彼此。霍先生,多謝你願意幫我。”
她的態度很消極,霍帝斯擰了眉頭,“我們在一起很合適。”
“只可惜我們不相愛。”她否決。
車廂內是一片凝固的安靜,車窗外冷風呼嘯刮過,樹木的枝條微微起伏。
沉默下來的氣氛,特別的壓抑。
不知道爲什麼,夏時光突然感覺心窩子裡漏了風,身上就像嵌了冰塊兒一樣,僵硬得很。
夏冉的話讓成功影響了她的情緒,她的目光漸漸黯淡下來。
這一刻,她纔不得不承認,她真的對這個過於完美的男人產生了別樣的情愫,以至於在聽到他爲喬寶貝所付出的一切時,她難受了,自卑了。
這兩年雖然隱居漁村,但對於喬寶貝這個名字,她如雷貫耳。
女性的傳奇,商界的女強人,美貌和智慧並存……所有能形容的美好詞彙都能用在那個女人身上。
反觀她,一蹶不振,深陷在陰暗的沼澤裡無法自拔,無法救贖,再也沒有昔日那種高高在上的驕傲。
不僅如此,就連身份也是雲泥之別。
他是比斯國議員,而她是聲名狼藉的落魄千金,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的王子和灰姑娘?
況且,她不能因爲她的過去,她的仇恨給他製造麻煩。
邵光因爲她死了,她不想再有人因爲她殞命。
夏時光安靜地看着車窗外,默默地想,沒有辦法留住的溫暖,始終是沒有用的,也沒法兒把她從黑暗里拉出來。
她要不到,也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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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時光趁夜深人靜,悄無聲息地收拾好自己所有的東西,等確定沒有落下任何東西,才平靜地離開。
走到甲板口,她下意識地想要回頭,再看一眼。
冰冷的風忽然吹在她臉上,她覺得自己的心口猛然涌起一陣刺痛。
她聽到自己的心裡,有一個聲音在說,夏時光,不要回頭。
對,絕對不要回頭。
註定降臨的,無論如何也逃避不了;不能擁有的,即使再奢望,也不可能多擁有一點點。
她平靜地走上岸邊,拎着行李箱來到了碼頭,趕上了最後一趟渡輪。
江的另一邊,燈火輝煌。
夏時光佇立在欄杆邊兒,始終沒有回頭。
半個小時後,她上了岸,攔了一輛計程車。
“去哪裡?”司機問。
她想了下,輕聲說:“去陵園公墓。”
聞言,司機目瞪口呆,深更半夜的,去陵園公墓,這女的是有病呢?還是孤魂野鬼?
一陣嗖嗖冷風吹過,吹得他汗毛凜凜。
司機忍不住朝後視鏡看了一眼兒,這一瞅,嚇懵了。
坐在後面的,是一個美得要命的年輕女人,蒼白的臉,烏黑的頭髮,雪白的衣衫,無論是容貌,還是她現在的精神狀態,都十分符合恐怖片兒裡的女鬼。
“小……小姐?”司機結結巴巴,“大……大半夜的,去……去陵園幹嘛?”
“去看我的未婚夫。”
“他……他是看守陵園的?”
夏時光眸光寡淡,“他死了。”
喉嚨一滾,臘月雪天裡,司機渾身冒冷汗,四肢發軟。
“先生,你是不是不想去?”看出司機的顧忌,她從包裡抽出五張百元人民幣,“我給你五百,你送我到那裡吧。”
司機哪敢去接啊,誰知道是不是冥幣喂!
“不……不用了,就按計時算……算吧。”
夏時光也沒有矯情,畢竟她身上的錢不多,收好了錢包,靠在椅背上沉默。
車子發動,迅速開往陵園公墓。
到達陵園已經是凌晨1點,夏時光下車,還沒付錢呢,司機立刻發動車子,嗖一下跑遠了。
那速度,簡直把車子當成火箭開。
默默看了幾秒後,她拎着行李,一步一步走上了陵園的臺階。
四面八方的陵墓像蜂巢一樣,密密麻麻地佔據了整個山頭,深更半夜裡,顯得十分可怖陰森。
然而,夏時光卻熟若無睹,沒有絲毫恐懼。
兩年前,她被夏家掃地出門,被警方通緝的時候,她曾經把陵園當成避難所,在這裡睡了整整半個月。
走上第二百五十個臺階後,她右轉來到了第三個陵墓前。
夏時光放下行李,蹲下身來,伸手撫向墓碑上的照片兒,脣角微動,“邵光……”
眼淚流下來,她將臉貼在了墓碑上,默默地哽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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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光,我來陪你了……”
在寒涼的天氣裡,她裹緊了外套,淚水沿着臉頰落在墓碑上。
黑夜的魔法,在她的眼前描繪出了一個淡灰色的世界,她好像看見了朦朧之極的身影,慢慢地朝她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