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淨澄透的湖面,被晚霞塗抹了一層柔和的胭脂,彷彿一個娉婷少女的臉蛋兒,含羞待放。
夕陽如此美好,可是,心情實在不妙。
當然,心情不妙的自然不會是喬寶貝,而是那個劫她的男人。
——靳天司。
距離被他劫持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可這個女人滿不在乎,悠然自得地喝着他提供的下午茶,吃着頂級大廚做的小點心。
他心裡的陰暗面,像烈性炸藥的烈度,提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喬寶貝,你就不怕我讓你有去無回?”
一句話極盡陰沉,男人的臉色也陰得能滴出水來。
喬寶貝拿過僕人遞上來的手帕,慢吞吞地擦拭手指上的糕點屑,那動作,優雅自如得彷彿她纔是這個別墅的主人。
她眉眼彎彎地擡起頭來,可笑意卻不達眼底,“如果怕就不會乖乖等着你來劫持我了。”
靳天司眉頭擰了又擰,隨即意味不明地笑了。
“不愧是我喜歡的女人。不過,有句話你聽說過沒?聰明的女人死得快。”
“你要殺我?”喬寶貝依舊微笑自如,“你捨得嗎?”
男人挑上了眉,從餐桌的另一邊走到她面前,拿起盤子上的刀叉,隨手在掌心裡轉了一圈兒。
“我捨不得殺你,可是捨得折磨你。寶貝,你要是再讓我不痛快,我也會讓你不痛快,比如……”刀尖抵上她的臉頰,他笑得萬分陰絕,“劃花你的臉,讓你自卑,讓你難過,讓你永遠無法面對戰少尊。”
“那你就劃吧,並不是所有女人都很在意自己的臉。”
女人說得鎮定自若,絲毫不懼。
如此淡定,讓靳天司頓時失去了折磨人的興趣。
看他放下刀叉,喬寶貝心內暗自鬆氣。
對付變態,你要比他更變態,必須反其道而行。
瞧她這種反應,靳天司惱了,一伸手挑起她尖細的下巴,“你就不問我,爲什麼要幫那個女人劫持你?”
喬寶貝沒說話,明媚雙眸水澤瑩潤地看着他。
那目光明明很冷,卻猶自帶着魅氣。
心下一動,靳天司低頭就吻上了她的眼睛,女人微微顫抖的眼睫毛刷在他嘴脣上,麻麻的,癢癢的。
忍住心內的躁動,他說:“現在大概所有的媒體,都在報道Angelia珠寶公司的總裁殺人畏罪潛逃的消息了吧?你就不怕人財兩失,被人唾棄?”
“哦,所以你覺得我被所有人討伐厭惡,徹底墮落了,成爲像你一樣的人,我就會依附你,就會和你在一起?”喬寶貝笑意盈盈的,目光卻幽遠,“蘇廷之,我以爲你認識我十幾年,應該很瞭解我的爲人和性格,經歷了那麼多事,我已經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了。”
男人眉色驟冷,捏住她下巴的手指驀然一緊。
他真的很討厭這樣兒的喬寶貝,他甚至有些後悔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如果,他能以靳天司的身份一直在她身邊兒,她的態度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兒,針尖對麥芒,對他這麼尖銳刻薄。
心裡恨恨的,怨怒的,靳天司眸中起火,壓抑着心中的怒氣,他低頭在女人的嘴脣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又狠又用力,直到見血。
喬寶貝吃痛地推了他一把,手指摸了一把被咬破的嘴脣,血腥味入口,她有些反胃了。
“我以身犯險,並不是有勇無謀,而是早有準備。所謂邪不壓正,看在你我十多年的情分兒上,我勸你還是和那女人少聯繫爲妙。”
五年前她被囚禁注射毒品這件事情,霍帝斯和Lemon查了那麼多年,都沒能查到那女人的蛛絲馬跡。可想而知,赫軒背後的那女人,手段之殘忍,行事之謹慎。
三個字兒形容她——不好惹!
不過,她的話並沒有得到男人的贊同。
靳天司不在意地嗤笑:“她把我當槍使,我也一樣把她當棋子,各取所需。女人總歸只是女人,還能上天了不成?當然,寶貝在我眼裡,是不一樣的。”
好吧,這變態的撩妹技術也是槓槓的,只不過撩錯了對象。
喬寶貝已經沒有和他說話的興趣了,起身就想上樓,那姿態哪有人質的模樣兒?
看着她上樓的背影,靳天司問了一句:“你就不想看看今天的頭條?”
“不想。”
喬寶貝背對他,一步不停地往樓上走。
除了那女人利用媒體竭盡全力詆譭污衊她,還能有什麼?
眼不見爲淨,看了添自己的賭,何必呢?
況且,這本來就是她和四叔計劃中的一步。
所謂天降大任於斯也,必先勞其心志,那女人能使連環計,她也能拋磚引玉,渾水摸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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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寶貝和戰少尊料得沒錯兒。
這天一大早,星娛週刊的頭條全是關於她殺人後畏罪潛逃的消息,還附帶了一張她被送上警車的照片兒。
字字句句淋漓盡致,深情並茂中極盡譴責,報道末尾,還憤慨激昂地討伐她,要替天行道,希望警察叔叔趕緊將殺人犯捉拿歸案。
喬寶貝被爆出殺人的醜聞,無論在娛樂界,還是在商圈兒,都掀起了一股軒然大波。
更重要的是,喬寶貝是戰少尊的女人,其個人經歷幾乎算得上傳奇了,沒想到忽然就來了個重磅炸彈。
而且,這兩人本身就賺足了噱頭,再加上,死者身份又是一個孤兒,大家也難免將喬寶貝畏罪潛逃的事情,帶上了幾分強權壓勢的色彩。
這個案件就和當年李剛兒子類似,好比我爸爸是李剛我怕誰。
網友們最討厭的是什麼?
最討厭的當然是富豪或者官二代欺壓老百姓,堂堂一個國際上市公司的老闆,想不到德行如此敗壞,還枉顧法律,如何能平息得了衆人的憤怒啊!
於是,喬寶貝殺人事件熱度居高不下,雜誌銷售量節節攀升,星娛數錢數得不亦樂乎。
其他業內稍微有點名氣和眼力的娛樂八卦門戶,自然是接收到了這個消息,但是事先已經一番斟酌,並沒有像星娛這樣大肆地報道。
畢竟像戰少尊這樣有權有勢的人不好輕易得罪,最後斟酌的結果是“按而不發”,萬一事情有了啥轉機,還能賣個順水人情。
可是,這依然擋不住網民們滔天怒火地討伐——
“臥槽!沒想到喬寶貝居然是這樣的人!果斷粉轉黑,我是生長在紅旗下的小紅苗,殺人不可忍,畏罪潛逃更不可忍!”
“喬寶貝,殺人償命,自首吧!”
“貴圈好亂,我已無力吐槽!”
“咦?難道大家都沒發現嗎?爲什麼只有星娛在唱獨角戲,其他媒體都噤聲兒了?這不像他們的作風啊……”
“樓上,這肯定是太子爺以強權壓下了唄,還能有啥奇怪的!臥槽,我居然把殺人犯當女神,我要去洗洗腦,順道洗洗眼!”
“這星娛肯定是喬寶貝的黑粉,上次爆她是小三的醜聞也是這家,其中貓膩……可想而知。”
……
無論是民衆的怒火,還是事件熱度的火熱程度,火了,徹底地火了!
連帶着,Angelia珠寶公司的股價急劇下降,大幅度縮水,有傳言公司內部出現了奸細和內訌。
這則消息,喧囂直上青天,幾家歡喜幾家愁,當然,最高興的莫過於赫軒和背後的女人。
“赫總,已經和其他三家媒體週刊聯繫過了,明天早上他們承諾會發布頭條,另外,我已經安排了人在Angelia珠寶公司大門口鬧事,可是……”女秘書欲言又止。
赫軒敲着桌面朝她看過去,“可是什麼?”
“Angelia珠寶公司一直沒出面調停,就連危機公關也沒處理這件事兒。還有,戰少尊也沒有任何反擊的動靜。”
呵,暴風雨前的風平浪靜,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赫軒揮揮手,“我知道了。”
女秘書點頭,立刻退出了辦公室。
不過片刻,內室裡,一道低柔婉轉的女音傳過來,“戰少尊到現在都沒出聲兒,肯定不正常。蘇廷之那邊怎麼樣了?”
赫軒揉揉眉心,許久後才說:“好吃好喝供着那女人,喬寶貝也沒多大反應。”
女人當即臉色沉下,兩道柳眉都皺成了一團兒。
平靜之下,必有大招。
這兩人的反應,太過奇怪,戰少尊和喬寶貝到底在想什麼?
赫軒知道她心裡想的,不由柔軟了語氣,安慰:“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也別擔心,就算他們事後彌補,擴散出去的謠言,又怎麼可能輕易收得回來。”
內室的女人不由輕吐了一口氣兒。
他說得對,就像潑出去的水,哪能輕易收回來?
況且,現在最重要的是,家裡那幾個長輩對這件事的態度,以及對喬寶貝的印象。
第一印象太糟糕,以後就算知道她的身份,也要掂量一番,不會輕易接受一個醜聞滿天飛的女兒。
沉默了半晌,她問:“權家那邊怎麼說?”
“只是一個養女而已,權梟九和戰少尊是至交好友,他不會爲了一個養女和京城太子爺交惡。”
女人不以爲意地冷笑:“你就這麼確定權梟九沒有懷疑?”
“就算懷疑又能怎樣?權家宜的死,我們安排得萬無一失,他查不到我們身上。”赫軒冷哼。
女人沒說話。
不過,赫軒說得沒錯兒。
從權家宜挑釁喬寶貝,到她死亡,每一步,她都安排得精心巧妙。
權梟九和戰少尊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有通天的能力,查到她頭上。
不得不說,這女人的心思忒狠忒絕,比男人還殘忍果斷。
當然,要不是知道權家宜愛慕霍帝斯,那女孩兒又是個蠢的,她隨便讓人在她面前挑撥喬寶貝害死霍帝斯的事兒,她也不能這麼快得逞第一步計劃。
女人妝容精緻的臉上,揚起了一抹陰暗刻度的微笑。
笑容過後,她告別了赫軒,從內室的暗門離開了。
女人離開沒過久,辦公室外面,剛纔的女秘書在敲門兒了,“赫總,有人找。”
赫軒正低頭翻開文件,“進來。”
門開了,他擡頭,只見門口站了好幾個荷槍實彈的警察。
他驚了驚。
領頭的刑警走進,冷着聲音說——
“赫軒,你現在涉嫌楊露殺人案,麻煩和我們回警局協助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