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慕家人走後,喬阮便安安靜靜的收起棋盤,眉目平靜,好像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過。
她既不因慕珍珍的挑釁和嘲諷感到憤怒,也不會因爲贏了一次就沾沾自喜。
本來靳爺爺就很喜歡喬阮,現在再加上慕珍珍這個典型的例子,他對喬阮是愈發喜歡。
他美滋滋的拍了拍傅老的肩膀。
“我這孫媳怎麼樣?”
喬阮手一抖,差點沒把手裡的棋盤扔出去。
說完,靳爺爺又瞪着靳思寒說,“臭小子,要是你敢對她不好,看我怎麼收拾你!”
短短的一句話,信息量太大,衆人都忍不住看了過來。
尤其是傅老,眼珠子都要瞪下來了。
孫媳?!
他大概猜出靳思寒和喬阮的關係不簡單,但是沒想到他們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
像靳家的身份,這種稱呼和許諾可不是隨便給的。
然而喬阮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只是覺得尷尬。
她跟靳思寒根本沒有任何感情基礎,雙方都巴不得儘早甩開這個婚約。
趁着所有人都在,靳爺爺看上去心情不錯,喬阮覺得是時候提出接除婚約的事情了。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她猶豫片刻,還是咬咬牙道,“靳爺爺,我想跟您說一件事——”
靳思寒開口,“劉嫂,爺爺今天的藥煎好了嗎?”
話題突然被岔開,喬阮只能把後面的話嚥了下去。
劉嫂點點頭,“早就煎好了,可是他不肯喝。”
藥半個小時前就煎好了,因爲靳爺爺不肯喝,劉嫂一直讓人放在爐上用小火煨着。
“爲什麼?”
“靳老說太苦了。”
靳爺爺,“……”
“你都多大的人了?還怕苦?”傅老嘖嘖道,“你真有出息你。”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靳爺爺的面子掛不住了。
他繃着臉,“誰說我不喝了,把藥拿過來,我現在就喝!”
劉嫂早就等他這句話了,立馬去端來一隻小碗,裡面的藥汁烏黑烏黑的,散發着濃郁的中藥味。
靳爺爺不讓劉嫂喂,用他的話來說就是自己有手有腳,沒必要喝個藥吃個飯都需要人喂。
平常的事情也是能自己做就自己做,自己實在做不了,纔會叫人幫忙。
在這一方面,他有出乎別人意料的執着。
這一小碗烏黑的藥汁,靳爺爺看得眼皮子都在抖,半天都沒伸手去拿碗。
喬阮繃着臉,很努力的不讓自己笑出來。
靳思寒在一旁“溫馨”的提醒,“藥要涼了。”
靳爺爺瞪了他一眼,端起碗,一口氣全喝了下去。
傅老還在一旁補刀,“喝這麼急幹什麼,我又不會跟你搶。”
他被苦得狠狠皺起眉毛,臉上還要維持鎮定,一邊把碗放回去,一邊假裝風輕雲淡的問喬阮,“對了,你剛剛要跟我說什麼?”
靳爺爺說着話,眼睛卻一直盯着桌上的白開水。
最好的時機已經過去了,現在再提解除婚約的事不太合適。
喬阮是真的想找靳思寒算算賬了,他沒有抓住這大好的機會就算了,還岔開了話題,這讓她怎麼提?
喬阮咬着牙說,“沒事……“您要不要喝口水?”
見此,靳思寒的眼底劃過一抹好笑。
好不容易等來一個臺階下,靳爺爺點點頭,“是有點渴了。”
然後將一杯水一飲而盡。
傅老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喬阮身上。
他開口,“你有沒有興趣加入京城圍棋社?”
喬阮搖了搖頭,語氣誠懇。
“我以前沒學過圍棋,剛剛不過是現學現賣,還是不進棋社丟人現眼的好。”
傅老驚訝了。
“你當真不會圍棋?”
雖然那姓慕的女娃娃說話不中聽,但的確不無道理。
傅老以爲喬阮是藏拙,但沒想到她竟然是真的不會。
他忍不住又追問一句,“真的一點都不會?”
喬阮聽得出他沒有懷疑自己的意思,點點頭,“這是我第一次接觸圍棋。”
傅老立馬兩眼放光,看着她的目光就好像看見了一個揣着寶玉到處跑的小孩。
他感嘆,“後生可畏啊!你簡直是圍棋天才。”
儘管被人如此誇獎,喬阮也只是笑了笑,既不驕傲也不過謙卑。
喬阮身上有一種謙和平靜的力量,傅老越看她越順眼,心裡癢癢的。
傅老摸着鬍子,笑眯眯的問她,“你擁有這麼好的天賦,不下棋真的可惜了,要不要考慮拜我爲師?”
拜師?
喬阮驚訝了。
傅老會圍棋?
那爲什麼靳爺爺不跟他下圍棋,還要教會她陪自己下棋,這樣不是很麻煩嗎?
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靳爺爺表情不太自然。
還能爲什麼?
因爲他下不過啊。
在靳思寒很小的時候,靳爺爺很喜歡下棋,因爲小靳思寒總是輸,靳爺爺贏得又爽又瀟灑,還能接受一下小孫子的崇拜。
結果沒幾年,靳思寒個子還矮,人就已經變得鬼精鬼精的,靳爺爺要贏一次都很艱難,再到後來,他就沒贏過靳思寒。
現在靳思寒很忙也沒空陪他下棋,他只能捏着鼻子跟傅老下,下一天的棋憋一肚子氣。
好不容易抓到喬阮一個不會圍棋的,沒想到也學得這麼快……
靳爺爺尷尬的乾咳兩聲,“反正你就考慮一下吧,這老東西下棋還不錯,比我好一點點吧。”
傅老斜了他一眼,看在他幫自己說話的份上,難得沒嗆他一次。
但是喬阮對圍棋不太感興趣,而且最近要忙的事情很多,很難擠出時間去系統性的學習圍棋。
她搖搖頭,想要拒絕,“謝謝您,但是……”
靳爺爺繼續在一旁幫腔,“他這個人都已經是一個幾十歲的孤寡老頭子了,脾氣還跟年輕的時候一樣臭,眼光又高,看誰都不順眼,連個後人也沒有。”
“之前多少人勸他收徒都不肯,沒想到現在居然動了心,小阮,你再好好考慮考慮,不用這麼着急的給出答覆。”
傅老說,“小丫頭,這京城裡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當我的徒弟,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
說句實話,喬阮真的不知道他是誰。
隔行如隔山,她真的不瞭解圍棋,也從沒聽說過傅老的名號。
人越老越犟,他已經很久不收徒了,也很久沒有這麼強烈的想要收一個人爲徒的想法了。
傅老滿懷期待的看着她,銀白的髮絲格外顯眼。
喬阮抿了抿脣。
傅老沒有後人,想要收自己爲徒,可能是因爲老人家容易孤獨,想找個人陪陪自己吧。
“少吹兩句吧,”靳爺爺撇了撇嘴,語氣酸酸的,“京城這麼多人,誰非要知道你啊,小心把鬍子都吹掉了。”
傅老氣急,忍不住了。
“嘿!你這糟老頭子——”
她看得出靳爺爺和傅老的關係很好,眼見兩人又要吵起來,喬阮一陣頭疼,連忙插在兩人中間。
“傅老,我願意拜您爲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