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白萌跟沈茶交換了一個眼神,“高大人,我想你應該明白自己的處境,也應該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你說出來的話都是要被當作口供的。所以,我勸你謹言慎行,沒有把握的話,可千萬不要順口就說出來,你明白了嗎?”
“大統領,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現在非常的清醒,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用爲我擔心。”
“……好吧!”白萌嘆了口氣,“既然這樣,那咱們有什麼說什麼。”
“都到了這個份上,也只能有什麼說什麼了。”高大人無奈的笑笑,“我瞞着,你們也是可以查出來的。”
“俗話所,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白萌一挑眉,“人家都說書生性情涼薄,我本來不相信,高大人今天的行爲,讓我不得不相信。”
“大統領誤會了,我並不是想要落井下石,我還是很愛我夫人的。”高大人輕輕搖搖頭,“你們剛纔應該已經審問過我夫人了,對吧?如果換一個人,或許不會發現我夫人的真實身份,但大將軍在這裡,情況就完全不同了。以大將軍在邊關多年跟金人打交道的經驗,發現她是金人一點都不困難,甚至她完顏族人的這個身份都保不住了。畢竟她額頭上的那個印記,可以騙過任何人的眼睛,但惟獨想要不被大將軍識破,真的是難上加難。”
“多謝高大人的誇讚,這是本將軍份內的事。”沈茶還是板着一張臉,“正如大人剛纔所說,都是經驗而已,不足掛齒。”
“大將軍太過自謙。”高大人看向沈茶,“以大將軍這樣的年紀,取得現在這樣的成就,是我們想都不敢想的。也不是故意要找您和國公爺的麻煩,只是……”
沈茶冷笑了一聲,“高大人,事情都已經做過了,就不必往回找補了。您雖然是讀書人,但也算是男子漢,敢做還是要敢當的。”
“……是,大將軍教訓的是。”高大人還想要說點什麼,就看到白萌給他使眼色,他尋着白萌的視線看過去,就看到了兩個兒子震驚的表情。“你們……”
“父親……”兩位高公子在聽到自己母親是金人的時候,都已經懵掉了,後面的對話根本就沒聽到,他們現在就是想要知道這件事是不是真的。“母親她……她是……”
“對!”高大人很愧疚的看着自己的兩個兒子,“以前從來沒有跟你們說過,是因爲不想讓你們知道。但剛纔也說過了,
現在都已經到了這個份兒上,就沒有必要瞞着了。”
“高大人!”白萌看看那兩位高公子陷入了沉默之中,覺得時間不能讓他們浪費了,繼續向高大人提問,“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尊夫人的身份的?成親之後嗎?”
“這個是一定的,我們在成親之前,只是有過一面之緣,匆匆一眼,根本不可能發生什麼特別的,當時,我只是覺得這個姑娘跟外面傳的不太一樣。”高大人露出一抹苦笑,“後來無意間發現,她和蔡夫人這麼做也是想要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迫不得已而爲之,我可以理解。”
“無意間發現?”沈茶抓住了高大人話中的重點,“這個無意間是怎麼個無意?”
“我夫人有寫手札的習慣,裡面的內容都是寫日常見聞什麼的,偶爾也會記錄一下自己的心情。我有一次要找東西,無意中看到了她在閨中的手札,有少一部分的內容是跟那些風言風語有關的。”高大人嘆了口氣,“我挺心疼她的,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她被什麼人盯上了,以爲只是跟我岳父有關。後來,大概是成親半年之後,我才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
“怎麼不對勁?”
“不怕你們笑話,我雖然是讀書人,但對茶道一事不甚瞭解,對茶葉的好壞也沒什麼品鑑的能力,可以入口、可以解渴就行。相反的,我夫人是這方面的行家,我們也曾經交流過一些心得,因爲我實在太愚笨了,完全不開竅,她只能放棄。按照她的說法,因爲實在不甘心有這麼笨的學生,所以,纔想了個法子,讓我去茶莊買茶,順便薰陶一下。”他稍微停了一會兒,“起初,她讓我去了好幾個西京城有名的茶莊,漸漸的,就固定在這個茶莊了。”
“大概是什麼時候固定下來的?”
“基本上就是半年,我之所以會察覺出不對勁來,是每次買茶回來,夫人的情緒波動就比較大,有的時候過於開心,有的時候就特別的難過。難過的時候呢,晚上總喜歡一個人呆着。等到第二天早晨起來,就彷彿什麼事都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了。”
“你真正確定她是金國人是什麼時候?”
“一年之後。”高大人看了看身邊的兩個兒子,“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是他的滿月宴,很多親朋好友、同僚同窗都來祝賀,家裡辦了一個小小的宴會。宴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茶莊的掌櫃帶了兩個夥計突然登門。雖然他說是來給孩子慶生的,但我看他一點都沒有喜慶的樣子,反而是特別沮喪,好像家裡出了什麼不好的事似的。”
“他去見你夫人了?”
“沒有!”高大人搖搖頭,“他登門的時候,除了禮金之外,還有一個小的紫檀盒子,裡面是一個小金鎖。他叮囑我,一定要把這個盒子親手交給我夫人。”
沈茶一挑眉,“你交了?”
“交了,雖然我覺得他這麼說讓我很困惑,但我還是轉交了。等到送走了所有的客人,回去看我夫人的時候,還沒進屋就聽到了我夫人在哭,是那種小聲的抽泣,期間還參雜着一些我聽不懂的詞。爲此,我還跟翰林院的幾位學士暗暗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那是金國的語言。”
“十多年前的話,宜青府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嗎?”白萌看看沈茶,“應該不是……”
“跟那個沒有關係,應該是他們族內發生了不好的事情。”沈茶搖搖頭,繼續盯着高大人,“尊夫人的那幾句話,說的是什麼意思?”
“大將軍猜的不錯,是她的祖父過世了,掌櫃得到了宜青府傳過來的消息,絲毫不敢怠慢,就假裝送滿月禮給送過來了。”高大人嘆了口氣,“這件事情之後,我才確定了她是金人的身份。只是,這個時候還不知道她是完顏族人。”
“什麼時候知道的?”
“就是……”高大人快速的瞄了一眼沈茶,“薛侯夫人的那件案子爆出來之前,她在看到了我從茶莊帶回來的消息,關在屋子裡面整整哭了三天。”
“她知道了瀧慶親王暴斃的消息。 ”白萌看向高大人,“可你是怎麼從她的這個反應裡看出她是完顏族人?”
“收到消息的第五天,我陪她回了一趟孃家,是我岳父岳母叫她回去的,但我擔心她,就陪她回去了。岳父岳母看到我的瞬間還很驚訝,但還是很熱情的招待了我,那種熱情跟平時回去是不一樣的。他們說有些話要跟我夫人說,請我留在堂上。他們去了大概有半個多時辰,我有些等不及了,問了僕人就找了過去,還沒靠近祠堂,隔着很遠就看到他們按照金人祭拜的方法在祭拜一個人。自從知道了我夫人是金人之後,我就看了很多關於金國的書籍,看到他們的這個儀式和理解,就知道是完顏家族的禮節。”高大人停了一會兒,重重的嘆了口氣,“雖然在預料之中,但還是有些驚訝。不過,我沒有打擾他們,按照來的路線回去了,又等了一會兒,他們一家三口就回到堂上。”
“你爲什麼沒有戳穿你夫人?”
“雖然她的父母都是金人、都是完顏族人,但她是生在西京、長在西京,也沒有做什麼危害大夏的事,我爲什麼要戳穿她?作爲一個男人、一個丈夫,我應該做的就是竭盡全力的保護她,保護我們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