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是父親的原話，但意思就是這個意思，他這麼死了就便宜他了，他要帶着那些愧疚、悔恨活下去，要代替那些死去的兄弟看着遼人、金人是怎麼被我們攔在關門之外的。等到邊關真正平定了，戰事減少了，他百年之後去到下面見到那些兄弟，纔有臉、有資格向他們謝罪。”沈昊林喝了一口茶，又繼續說道，
“父親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姑父這話.”宋其雲微微一皺眉，“是不是有點誅心了？”
“誅心不假，但不這樣說，他是想不明白的。”沈昊林嘆了口氣，“陸將軍自龍峽谷一戰之後就一蹶不振，整日都渾渾噩噩的，實在不宜留在前鋒營，所以，父親就把他調去了後軍。”
“調去後軍也不老實，是吧？”沈茶看看沈昊林，“肯定也要鬧騰的。”
“嗯！”沈昊林點點頭，“最開始的時候，他根本沒有活着的想法，所以，不管在哪兒都無所謂。聽父親說，他病好之後也參加了幾次戰役，每一次都是奔着戰死去的，每一戰身上的傷也是慘不忍睹。”
“這就是作死啊！”薛瑞天嘆了口氣，“父親說，這個老陸，每天都在不遺餘力的找死，那段時間，他們聽的最多的就是後軍的陸盛遠又開始了鬧騰了。父親和沈伯父實在忍不下去了，才痛斥他。可一開始並沒有任何效果，直到後來打了軍棍，又把那幾十個戰死兵士的家眷接來，讓他們相勸，再加以訓斥，他這才清醒過來。”
“家眷？”
“嗯！”沈昊林點點頭，“其實也不用接，一大半的兵士家眷都是住在這裡的，最開始的時候，很多年輕兵士都是生活在邊關的。那些兵士的家眷說，如果不是沈家軍在這裡，他們也是會戰死的，就像前些年一樣。能爲了大夏、爲了邊關，爲了百姓戰死，他們是死得其所。”
“陸將軍就醒悟了？”
“對，這種事兒，還是要他自己徹底明白才行，不能鑽牛角尖。”薛瑞天嘆了口氣，“老陸這個人，重情重義，是個性情中人，難免會這樣，只要走出來就好了。”
“萬萬沒想到，老陸還有這麼多故事。”宋其雲摸摸下巴，“所以，他不是在針對我，而是害怕我重蹈他的覆轍，不希望有朝一日，看到我跟他一樣，因爲自己的失誤而悔恨終生，沒錯吧？”
“十有八九是這樣的。”沈茶輕輕點點頭，看看宋其雲，忍不住笑了一下，說道，“你這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裝乖裝過頭了，讓人誤會了你有勇無腦了，對吧？”
“姐姐，我從來沒有裝乖，難道我不是一直都這麼乖嘛？“宋其雲輕輕一挑眉，說道，“我跟在他身邊也不少年了，他是一點都沒看明白我，雖然我也有證明自己的想法，但我不是一時衝動的，不是嗎？每一戰我都是斟酌場上的局勢，判斷好了纔出擊的，而不是靠着一腔熱血就衝上去。實話實說，我認爲自己還是很冷靜的，哪怕戰局焦灼的時候，我都沒有腦袋一熱的這種情況。”
“這倒是實話。”薛瑞天笑了笑，說道，“咱們家裡也不允許你腦袋一熱。”
“就是說啊，他對我的誤會和誤解可不是一般的深啊！”
宋其雲很疑惑，抓了一個鴨舌頭啃着，這是老湯送過來的，聽說府裡的人都愛吃，他隔段時間就會送些滷味過來。
“要不然，姐姐怎麼說你是裝過頭了，讓人家誤以爲你跟他一樣，都是年少輕狂，沒心沒肺之輩。”夏久翻了個白眼，“你呀，等回來之後，還是找個機會跟老陸聊聊吧，免得他總是對你提心吊膽的，再這樣下去，”
“沒錯，你們兩個人之間這個疙瘩還是要解開的，否則，你倆就必須有一個離開。”沈酒看了一眼宋其雲，“你這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活該啊！”
“確實是。”宋其雲摸摸自己的臉，“我這樣臉，還是挺有欺騙性的。”
“真自戀！”沈酒從他的手底下搶了一根鴨舌頭，“小王爺，還得說你的存在感不夠強，他什麼都記得，可偏偏就忘了你是小王爺，謹慎行事是刻在骨子裡的。”
“我可不願意擺什麼王爺架子，除非像今天這樣惹到我了，自在一點不好嗎？”宋其雲嘆了口氣，剛要說點什麼，就看到沈酒又來搶自己的滷鴨翅，“你怎麼回事？面前不是有嗎？”
“搶着吃才香甜呢！”沈酒朝着宋其雲做了個鬼臉，“東西都收拾好了沒？明天一早就要出發了。”
“收拾好了，只是”宋其雲看看三個喝茶的人，端起一盤滷味，溜到他們三個跟前，小聲的說道，“兄長、姐姐，我這個時候走，是不是有點早？他們應該還沒出發，對吧？”
“爲的不單純是讓你接應他們，爲的是讓你看看暗影營這幾個駐點，是不是安全無虞。”沈茶輕輕嘆了口氣，拉開書案的抽屜，把一塊腰牌遞給宋其雲，“我已經跟老七說過了，讓她跟着你。”
“好！”宋其雲先去洗乾淨了手，才規規矩矩的雙手拿起腰牌，把它塞進自己的懷裡。
“等你把幾個駐點都巡完了，就在增河住着，等他們來，明白了？”
“明白。”
“時間不早了，回去睡吧！”沈茶看看夏久和沈酒，“你們兩個也回去，明天早上替我們送送小云。”
“是！”
看着弟弟們都離開，沈茶一下子泄了氣，直接靠在沈昊林的肩膀上。
“苗苗這個什麼藥啊！”她有氣無力的說道，“後勁兒怎麼這麼大，我都暈一天了。”
“就是讓你好好睡覺的，讓你這兩天不能瞎折騰。”沈昊林敲了敲沈茶的腦門，“要不先睡一會兒，反正離跟二哥約的時間還早！”
“嗯！”沈茶應了一聲，枕着沈昊林的肩膀就睡過去了。
薛瑞天湊過來看了看，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兩下，朝着沈昊林點點頭。
“睡着了！”他看着沈昊林抱起沈茶，把人妥善的放在貴妃椅上，還給蓋上了小毯子，輕輕嘆了口氣，“也就這幾天能清閒了，能讓她好好睡覺，等人到了，那真的是一丁點都睡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