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雲啓宇對他的過往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樣的遭遇讓他有了這樣不喜不悲的性子,於是試探着問道:“冷月,不如說說你以前的事,小時候的。”雲啓宇說着,拿起桌上的酒給自己斟了一杯,然後送到脣邊。
冷月似是有些不相信得看着雲啓宇,他居然會想去了解一個人的過往?不過卻立即收到了雲啓宇一個理所當然的眼神,冷月沉默了好一會兒整理了一下思緒,悽然一笑說道:“小時候受了些苦,又被家人拋棄,然後被師傅撿回家,接着師傅就教我讀書寫字,教我練武還叫我醫術,再之後的皇上就都知道了。”其實說起來還真就這麼簡單,只是小時候的那些苦真的給了他很大的影響。
雲啓宇聽着這些近乎平直的敘述有些驚訝,疑惑地看着他問道:“就沒有了?”冷月聽他這麼問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道:“沒有了。”可是這一笑裡有太多連雲啓宇都看不懂的滄桑。
雲啓宇直覺地認爲,冷月的過去定然不會這麼簡單,可是僅僅從他這三兩句話中自己也不能知道些什麼,不過那笑裡的苦澀卻讓雲啓宇不舒服地皺了皺眉。
雲啓宇穩了穩自己的心神想到,似乎事情並沒有朝着自己預期的方向發展,今天的目的是讓冷月受死而並不是來了解他的過去的。可是自己居然忍不住還因爲他而亂了心,看了還是儘快處理掉他比較好啊!這樣想着,雲啓宇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到的狠戾。
雲啓宇似是無意地倒了一杯酒遞給冷月,冷月伸出雙手接下,可剛碰到杯子時手就忍不住抖了一下,然後慘然地笑了一笑。雲啓宇看着他的手抖了抖,馬上注意着他的神色,不過他似乎並沒有要反抗的樣子。
冷月拿着杯子,那抹笑還掛在嘴角,只是靜靜地坐着,比剛纔都還沉默了許多。就這樣一直頓了好久,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冷月放下手中的酒杯,雲啓宇登時就用銳利的目光盯着冷月。
不過冷月並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雲啓宇也沒有準備動手,只是暗地裡在警惕着,他感覺得到冷月沒有催動自己的內力,所以只是盯着他的一舉一動,怕他使壞。冷月把手探進袖中,摸出那本他寫了好久小冊子遞給雲啓宇。
雲啓宇疑惑地看着冷月,最終還是伸過手接了過來,還沒來得及翻看一下,冷月就又端起了酒杯。雲啓宇也不再去注意那本小冊子,只是把它收到袖中,然後注視着冷月的每個動作。冷月的智慧是不容小覷的,自己一個不留神或許就會釀成大禍啊,雲啓宇心裡想着,這事馬虎不得。
可是似乎冷月並沒有反抗的打算,依舊含着那看了都讓人止不住會悲傷的笑看着雲啓宇的雙眼,那雙如墨般深邃的眼睛自己不知迷戀了多久,終究還是得到這麼個下場。冷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問道:“真的要我喝嗎?”聲音裡竟然有掩飾不住的顫抖。雲啓宇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轉過身,側對着冷月,望着窗外的月亮。
雲啓宇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冷月見他這般倏地低下了頭,淚水止不住地在眼眶中打轉,手中的杯子如千斤一般重。認命似的閉上了眼,把杯子緩緩遞到脣邊,仰頭喝下。一股辛辣的味道劃過喉嚨,可這酒裡卻不止酒醇香的滋味,還有雄黃的味道。
冷月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含着淚看着那個人的側臉,不忍移開分秒,心中除了苦澀還是苦澀,強忍着腹中絞痛的感覺依舊端坐在椅上,可眉頭已經深深地皺起。雲啓宇似是鬆了一口氣般轉過頭看着冷月,可馬上就愣住了,這個眼神好熟悉,當初地牢裡自己不經意間轉身時在雲寒汐的眸中也看見的也是這樣的眼神。雲啓宇的心裡有些亂,立馬轉過身看着別處。
冷月試着開了開口,用虛弱的聲音說道:“要......要不要......看看我面具下的樣子?”
雲啓宇的身子明顯一震,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心中翻涌着,就和當年自己拿到那隻長命鎖時的心情如出一轍。
冷月沒有等雲啓宇回答就自顧自地摘下了面具,一張奇醜無比的臉暴露了出來,模樣甚是駭人,甚至連湖心亭外的影衛都倒抽了一口涼氣。這時雲啓宇已經轉身,強自鎮定地看着冷月的,可緊握的雙拳還是出賣了他心中的緊張。
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似乎是花光了冷月所有的力氣,無力地垂下手狠狠地喘了幾口氣,然後又費力地擡起手摸向自己的額角。雲啓宇屏住呼吸眼睛死死地盯着冷月,身體居然在止不住地顫抖。
冷月慘淡一笑,費力在額角摸索了好久,終於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深吸了一口氣,雲啓宇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可是在瞬間他銳利的目光就變成了震驚和張皇,四周也是此起彼伏的吸氣聲,不過這次不是因爲醜而是因爲美,美到可以令人窒息。
冷月的手上拿着一張人皮面具,這時才露出了他隱瞞了一年多的的真實面目,不過卻是在臨死之前。
雲啓宇的眼中還是止不住的震驚,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額上的“硃砂痣”已經散去,眉頭緊緊皺在一起,雙眼含淚,沒有絲毫血色的嘴脣吃力地扯出一個笑容,儘管是在十年之後,可是在這張臉上還是尋得到當年的痕跡,比如那抹逞強的笑。
雲啓宇似乎覺得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間就被抽乾了似的,一下子就變得面無血色,冷汗不住的從額角沁出,雙眼死死地看着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龐,終於顫抖着嘴脣輕聲呢喃:“汐......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