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縈聞言心中咯噔一跳。
老太太平日裡生龍活虎的,就算是偶然急怒攻心導致身體虛弱而引發了別的病,應當也不是大病,傅縈只是想了解老太太到底是否裝病罷了,爲何到了李娘子這裡就成了中毒?
“李娘子瞧我祖母的症狀又像是中了什麼毒?”
“我瞧着老夫人脈象,倒也說不出到底是哪一種毒,但可以肯定是老太太必然沒有直接服用毒物,否則脈相上不可能這樣輕微,不過是纔剛中毒罷了。”
傅縈望着李娘子,想從她的表情中看到一些端倪,而李娘子卻只是平靜的略垂眼眸,讓傅縈看不出她有絲毫心虛或者閃躲。
李娘子沒有理由胡編出老太太輕微中毒的事實。如此說法,傅縈覺得她是對病者的身子負責。而故意隱瞞病情之類也是有可能的。
雖然毫無根據,傅縈卻是比較偏向於相信李娘子。
“多謝你直言相告。我定當會注意的。只是不知我祖母這個病是否容易醫治。”
“那倒是容易,現在發現的早,且本毒性也不深,用幾劑湯藥就好了。”
她後頭沒說的傅縈懂得。
她只是想提醒府中之人,多留心老太太罷了。這位女大夫卻有一顆善良的心。
傅縈謝過了李娘子,讓小丫頭送她回去。
站在上院門前,看着漸漸暗沉的天空,傅縈覺得一下午的燥熱之氣散去了不少,心裡一時間卻無法平靜,背脊上都有些出了汗。
如果老太太真的是中了慢性的毒,這府里老太太除了與長房爲敵,其實平日裡開罪二房和三房的時候也不少。
能狠得下心對老太太下手的必定是有着深仇大恨的,那最恨老太太的,一定是宋氏!
可是傅縈也知道,宋氏並非那種罔顧他人性命的人。否則還會與老太太講道理,一直等到今日嗎?
只論動機,是誰都有嫌疑的。不論是二房還是三房,這件事若是張揚開,對武略侯府整個是不小的打擊。父親戰死換來的這些富貴臨門,總有人嘲笑他們是沒有底蘊的暴發戶,各種眼光都盯着他們呢。
一旦鬧出個謀害老太太的大事,不論如何理由這都是罔顧孝道,豈不是啪啪的打臉麼?
到時候老太爺還不氣瘋了……傅縈甚至能想象得出老太爺到時候會有多精彩的表情。
老太太平日裡的飲食都是出自大廚房的,這段日子又多用一些二嬸和六小姐傅芸送來的點心湯水,平日裡誰飲食又會留心自家人是否下毒?是以經手的人太多,反而人人都有了嫌疑。現在也並不能隨意的亂懷疑。
傅縈擰着眉,緩步向前,腦海中都是方纔李娘子說過的話和周大夫說話時的表情。
驟然間這樣一件大事壓在頭上,又不能輕易的聲張開來,着實是讓人覺得壓力驟生。
珍玉一直跟在傅縈身畔個,見她臉色如此凝重,也不敢出言打擾。就只顧跟在一旁攙扶着,提醒着有門檻或是臺階之類的話。
待傅縈迴過神時,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走出二門,到了外頭的花園子。
此時已經夜幕暗沉,,四周抄手遊廊下懸着寫有“傅”字的燈籠,被微風輕撫着,燈籠散發着蒼白的光,小池塘的倒影上光影迷離,顯得陰森又有些詭異,假山石的影子就越發的嶙峋了。
“姑娘,咱們回去吧。”珍玉瞧着有些害怕。就算是在自己的府中,到底府里人員混雜,外院更是有一些長工短工不回自己家裡去住的。
傅縈也覺得胡亂走到此處很不妥,玩笑道:“也快落鑰了,咱們趕在落鑰之前回去,若是完了可不要在牆根蹲一夜了?”
珍玉被傅縈逗的噗嗤一笑,道:“姑娘就會說笑,哪裡就能在外頭蹲一夜了?”
“這可說不準。”背後傳來少年人清越的聲音。
傅縈迴頭,就瞧見蕭錯穿了一身尋常的淺灰色短褐,手中抓着一把花生一面往嘴裡拋一面一步三晃的走近。
生的如此整齊的容貌,偏偏平日不會做做樣子,若他肯擺出優雅公子的模樣,想來沒有女子能夠逃的過他的魅麗。
“你怎麼在這裡?不好生在裡頭歇着?”
“我纔要問你呢,馬上就要落鑰了,你不在內好生呆着,跑到外院來做什麼?”蕭錯將最後一刻花生丟進嘴裡,一面拍着手上的碎屑一面含糊不清的道:“你是不是想試試有沒有人會將你綁走?那也不用親身試驗吧?”
“你……”傅縈原本滿心裡都是憂慮,他偏要夾槍帶棒的諷刺,這會兒她正亂着,也沒心情與他鬥嘴,就疲憊的道:“你這會兒能不慪我麼,正煩着呢。”
蕭錯一愣,特意彎身屈就她的身高與她平視,見她果然眉尖若蹙似有憂慮之色,終於端正了神色,認真的問:“怎麼了?有事兒跟我說,我替你想想主意。”
纔剛還吊兒郎當一副混不在乎的模樣,眨眼間就換了個畫風,如此強烈的反差讓傅縈禁不住噗嗤笑了。
夜色下她肌膚越加吹彈可破,只看容顏也顯得年紀越小,蕭錯瞧她這樣一笑,頓時覺得心內癢癢的,禁不住道:“說吧,到底怎麼了?”
傅縈猶豫,道:“沒什麼,只是我祖母病了。”
“那你就鬱悶成這樣?”蕭錯彷彿聽聞什麼驚天大事,隨即無奈的道:“你是真傻啊,她病了不是更好麼?死了纔好呢好嗎!”
額……
蕭少俠,這好歹是傅家,傅家老太太病死纔好這種話大聲嚷嚷真的好嗎?
見傅縈一副無言以對的模樣,蕭錯無奈的道:“這些日子我冷眼旁觀,你們家裡一切亂事的根源都是在老太太身上,我要是你們府里老頭子,那樣的敗家娘們乾脆弄死她得了,也免得整個府裡鬧的烏煙瘴氣。”
敗家娘們……好貼切的說法。
傅縈忍着笑,只覺得這樣的蕭錯與她相交十分坦誠親切,雖知道他是有目的纔來到傅家,可是心理的疑惑與鬱結還是不自禁的說了出來:“我是懷疑,我祖母好像輕微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