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兒不去計較，也要她們肯放手才行，雖然您不肯說，可孫兒如何不知道您的眼睛是爲何患病的？不過是因爲祖父擋住了她們想要利用孫兒的道兒罷了。”
蘇封的臉上浮現起森森的冷笑，“您大可不必這麼做，她們癡心妄想，您就該讓她們來試試纔對。”
蘇老爺子無奈地拍了拍蘇封的手。
這個孫子是自己最得意的，然而他心中的憤怒和痛恨，自己這麼些年，也只能做到壓一壓。
壓住他不冷心冷血地報復，也壓住那些人，不敢再打封兒的主意。
可自己終究會死的，這蘇家，在自己死後究竟會變成什麼樣，老爺子竟然都不敢去想。
這世上究竟還有沒有一個人能讓封兒放下這些？怕是……難了吧……
……
帶着渾身的冷意，蘇封回到了自己的書房。
蘇家的宅院都建得寬敞大氣，庭院中每一塊石頭的擺放都是有講究的。
然而在這裡住了這麼些年，他仍舊是喜歡不起來，恨不得將所有統統一把火少了，心裡纔會順暢些。
一轉眼，蘇封瞧見了書案上一朵淡粉色的牡丹，靜靜地待在文房四寶當中，兀自柔美嬌豔。
他們兩人居然都拿到了粉色的花朵，多有趣？
蘇封伸手將花拿在手裡，指腹輕輕摩挲花瓣，柔嫩細膩，讓他聯想起曼玉瓷白色嬌嫩的臉頰，特別是生氣的時候，染上淡淡的粉色，配上那雙亮得怕人的眼睛，璀璨得耀眼……
小七守在書房外面不敢吱聲。大人回回聽到蘇老太爺提起蘇家其餘的人，回來必然是一陣風暴。
可今兒怎麼悄無聲息呢？莫非，大人氣急了反而沒動靜了？好可怕好可怕……，小七伸手拍了拍胸口，提醒自己最近放聰明些，嗯……，讓小四也要放聰明些。
葉府裡。太太趙蓮雲想着應該是時候要去跟葉嚮慕說說關於璟兒和蘇家的事兒了。
老爺對此事想必極爲反對。上次因爲傳言表現出來的態度可見一斑。
雖然璟兒的親事趙蓮雲必然不會假他人之手，可老爺若是執意不肯，璟兒也未必能順順當當地嫁去蘇家。
於是某一日的晚上。太太描畫了精緻的眉眼，穿上葉嚮慕曾經最喜歡的白玉蘭撒花紗衣，梳了個顯得年輕的髮髻，去了葉嚮慕的書房。
如今葉嚮慕會去太太院子的時間並不多。差不多是從俞姨娘過世之後，葉嚮慕似乎心如止水。曾經對美人的憐惜之情，都彷彿全部不見了一樣。
就連太太忍着酸意，親自給他擡進來一門良妾，比照着俞卿卿的美色與氣質尋來的。葉嚮慕也絲毫不爲所動，過了一段時間一紙放妾書又給放了出去。
太太從此對俞卿卿更是咬牙切齒，老爺都是被那個狐媚子惑了心智。都已經死了還不肯放手，簡直是妖孽！還有她生的小妖孽。看了就心煩，真是沒一個省心的！
“老爺，妾身親手給您燉了滋補的湯，燉了好久呢，您嚐嚐。”
趙蓮雲端着一個小盅，身後沒有跟任何侍女，輕輕地推開書房的門，姿態萬千地走了進去。
雖年歲不饒人，但趙蓮雲保養得倒是不錯，身形沒有走樣，眉眼也依舊能看得出當年的清秀，再加上刻意的打扮，倒也算得上風韻猶存。
“放那兒吧。”
葉嚮慕正俯在書案上寫着什麼，只在門響動的時候擡眼看了一下，然後又低下頭，語氣淡淡的。
“老爺，這可得趁熱喝，您曾經不是最愛喝妾身親手燉的湯嗎？這麼些年過去了，妾身也很少親自下廚了，老爺您試試，看看妾身燉湯的手藝還在不在了。”
趙蓮雲揭開蓋子，用小瓷勺在裡面輕輕攪動了幾下，湯的香氣隨即飄散出來。
葉嚮慕放下手中的筆，擡起頭來。
面前的趙蓮雲臉上帶着溫柔的笑意，小心討好的模樣，而不是平日裡兩人說不上幾句話就會不歡而散的倔強。
曾經這個女子也是他心裡極喜歡的，然而過不了多久，他才發現，原來趙蓮雲並非他心中的良配。
但葉嚮慕也想好好地待她，給她尊重和信任。
只是，從他開始失去第一個還未出世的庶子開始，兩人終於再不能如曾經一樣親密無間了。
葉嚮慕接過湯盅，輕輕吹了吹，一口氣將裡面的湯喝得精光，然後遞了回去。
“太太的手藝一如既往。”
趙蓮雲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這是老爺曾經最常喝的，自然對味道最爲熟悉，也最喜歡。”
趙蓮雲將手裡的湯盅放放好，眼瞧着葉嚮慕又要去提筆，趕忙搶先伸手去握住葉嚮慕的手。
柔軟的手帶着微微的涼意，讓葉嚮慕輕輕皺眉，卻並未有任何動作。
“老爺，妾身知曉老爺是惱了我，覺得妾身不再同曾經一般善解人意溫柔賢淑了，妾身也明白，只是，妾身會如此，也是因爲對老爺的愛慕，纔會讓妾身失了平和的性子。”
趙蓮雲垂着頭，臉上是淡淡的愁容。
“妾身心繫整個葉家，膝下又有兒女要教養，眼見着老爺仍舊不減當日風采，而妾身卻漸漸人老珠黃，妾身有多麼惶恐，有多怕老爺從此不再瞧我一眼……”
葉嚮慕輕嘆了一口氣，當初趙蓮雲也是自己相中的，相中了她的溫柔如水、體貼入微，心想着必然能將葉家撐起來，讓他們葉家從此在京城紮根。
畢竟也是曾經恩愛過的，葉嚮慕的手微微握緊，臉上的淡然也消散了一些。
趙蓮雲心中大喜，想着果然自己的做法是正確的。
老爺並非不通情理之人，只要自己肯服軟，老爺必然也會心軟的。
“老爺……”
趙蓮雲的身子緩緩貼了上去，手抽出來環上葉嚮慕的腰，臉頰輕輕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妾身以後都不會如此了，老爺便是對別的女子心存思慕，妾身也定然會大度地將她視爲姐妹，一同伺候老爺，您說好不好？”
“太太不需如此，以前也是我想得不周全。”
“老爺同妾身好生生分，曾經都喚人家雲兒的……”
“……雲兒……”
趙蓮雲滿足地嬌笑起來，想着自己剛剛精心燉出來的湯，裡面可是加了不少滋補氣血的材料呢。
今晚夜色正好，老爺也有些時日不近女色了，如何能夠耐得住？
不過，雖然現在的氣氛正好，讓自己都想要沉迷其中，趙蓮雲也沒有忘記她來這裡的目的。
一隻手指在葉嚮慕的胸口下意識地打圈，太太將臉上迷醉的表情收收好，“老爺，咱們葉家的女兒也漸漸大了，琬丫頭出嫁之後，妾身還沒見她回來孃家過呢，若是璟兒和玉兒也嫁了出去，咱們葉家，可就要冷清了。”
葉嚮慕伸手將趙蓮雲的手抓住，“這話從何說起？軒兒的親事近在眼前，待他的媳婦生養了之後，葉家定然又會熱鬧起來，再等文哥兒也成了親，想必那會兒你便不會再有這種想法了。”
趙蓮雲的身子有些僵硬，心說老爺可真不解風情，這個時候偏偏提起那煞風景的庶子。
不過，好不容易有這麼好的氣氛，可不能讓葉皓文給攪了。
“妾身也就那麼一提嘛，妾身這輩子是知足了，有軒兒這個上進出息的兒子，又有璟兒這個女兒，如今軒兒的親事定了下來，只是璟兒的……”
趙蓮雲臉上布上了愁容，“璟兒也到了年歲，妾身總是怕她嫁得不好，妾身就她一個嫡親的女兒，這心裡，總是放心不下。”
太太完美的母親形象，出乎意料地並沒有同樣勾起葉嚮慕心中的共鳴，而是讓葉嚮慕將她的手給鬆開了。
“太太莫不是忘了，你又何止璟丫頭一個女兒？難道太太從未將玉兒當做女兒來看待？”
“如何沒有，瞧老爺說的”，趙蓮雲連忙笑起來，“不過是因爲璟兒自小便是妾身親手帶大的，且較之玉兒也稍稍年長一些，再說了，玉丫頭可是嘉怡縣主，日後必然能嫁入富貴人家，倒是璟兒……”
“璟丫頭如何？她還有你這個嫡親的娘爲她操心，玉兒豈不是更可憐？”
趙蓮雲的手被葉嚮慕從自己的腰間拿下來，她微微一愣，往後退了半步，擡眼瞧見葉嚮慕的面上居然有些笑容，卻是嘲諷至極。
“老爺這話又是何意？莫不是責怪妾身沒有盡到母親的責任？玉兒雖比璟兒小一些，可妾身也已經在替她相看人家了，還不就是不想委屈了老爺的心頭肉嗎。”
“哦？都是些什麼樣的人家？”
“……，老爺，玉丫頭的暫且不着急，您就不替璟兒擔心擔心？她可是玉丫頭的姐姐！”
葉嚮慕繞開趙蓮雲，來到了書架前頭，頭微微上仰好似在挑選書卷，“我聽說太太已是爲璟丫頭相看了不少，不知可相中了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