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體內針

陰十七抓住其中的關健問道:“田大師在見到女鬼的過程中暈過去了?”

田志有點不好意思地回道:“是暈過去了,那也是我初次真正見到鬼,哪有不怕的?”

展顏則問:“再醒來,一切便恢復如常?”

田志道:“對,一切都正常,就好像那一場我親眼見鬼的經歷從來沒發生過似的!”

但田志還是被腦海裡殘留的見鬼驚駭嚇得屁滾尿流,立馬一口氣跑回自已家中,直到隔日餘光年上門來問詳情結果,他方將女鬼一事告知餘光年。

再然後,田志不曾再到過餘光年家,餘光年也被他拒之門外,說莫再來找他,他沒法子對付那女鬼。

田志道:“莫說我是真沒法子抓鬼,便是有法子,我也不忍心對那可憐的女娃兒下手!”

田志這般感嘆,陰十七心中卻有疑,她想啊,這田志大概是真沒法子抓鬼,要不然上回見鬼的時候怎麼會被嚇得直接暈過去,此後還不敢再發現在餘光年家呢?

心中如是想着,面上自然也就坦露出來,陰十七也是不想遮擋,用神情直接告訴田志她的質疑。

不過令陰十七訝異的是,這回田志雖是將她的質疑瞧出來了,但卻只是微瞥了一眼便默默無聲,一副傷心難過、垂頭喪氣的模樣。

陰十七不禁收起質疑,面上訕訕道:

“田大師也不必多想,倘若那邱素貞真是女鬼,那必然是有冤方會滯留於世間,不肯離去投胎,田大師若有法子化去女鬼怨念,安心投胎轉世,這也是一件大功德的好事,邱連日後曉得田大師的功德,也自然感恩于田大師,不是麼?”

倘若真能如此,那便真如陰十七所言,還真是大功德一件,可田志誆得過旁人,卻是誆不過自已,他有幾斤幾兩重,自已還是掂得清的。

田志情緒不高地說道:“陰快手明明不信我,何必還這般安慰我?”

陰十七道:“我有保持懷疑態度的權利,田大師也有向我證明你是對的權利,難道田大師是想未戰先降麼?”

田志輕笑了下,再沒有應聲,只道今夜亥時再見。

從小茶館出來,田志歸家去做今夜的準備,展顏與陰十七則回了趟衙門。

兩人一到衙門便直接到了仵作房,石仵作與珍穩婆顯然是剛剛檢驗完那大小兩個罈子的屍骨,正在洗淨雙手。

待兩人走近來到橫躺於木板長形屍板牀上的無頭男屍後,石仵作就站在長形屍板牀旁邊另一張桌子的桌面邊上,上面有一個銅製圓盤,他指着圓盤裡的一根細長銀針道:

“無頭男屍除了昨夜裡我給你們所說的結果之外,回衙門再做更加詳細的屍檢時,我發現了這根醫用銀針,銀針插入死者昏穴時極爲準確,且力道把握得十分恰當,兇手應當是個極會用針的人。”

陰十七訝然問道:“銀針?它是插在死者身體上哪個地方?”

石仵作隨即走近橫躺於長形屍板牀上的無頭男屍,掀起白色的蓋屍布,指着死者屍體的一個穴道:

“昏穴,且完全沒入。”

陰十七明白了:“兇手是先將這銀針插入死者的昏穴以致昏倒,然後再將死者的頭顱一刀砍下來。”

石仵作點頭,一旁自兩人進仵作房便未曾開過口的珍穩婆也是這般認爲,俱都覺得這是照目前屍檢所得情況來看,最有可能的可能。

展顏默然不語,因爲他已然在想另外一個問題,這個問題也是陰十七在想的問題,她問展顏道:

“除了醫者能耍得一手好銀針之外,還有誰有這本事?”

展顏道:“也不是所有醫者都能耍得一手好銀針,更不是非是醫者便不能耍得一手好銀針。”

這話沒錯,不是所有醫者都會針炙的,倘若不會針炙,那麼針法也沒可能這般好,那麼反過來一想,倘若兇手有沒有可能是一個不是醫者卻能將銀針運用得極好的人?

展顏直接道出了重點,所以石仵作自無頭男屍體內取出銀針的這個發現,雖是多了一個方向搜索線索,但範圍還是很大的。

陰十七想通了這點,不禁有些失望,逐又問起那大小兩個罈子的屍骨。

石仵作一聽,便示意珍穩婆說道說道,見到石仵作此舉,陰十七已然可以確實兩個罈子中的屍骨,確實如她所料那般是個女子。

在躺着無頭男屍的屍板牀對面還有另一張屍板牀,這張屍板牀與第一張不同,上面存放的不是屍體,而盡是一塊又一塊的屍骨。

珍穩婆移動腳步,走近存放碎屍骨的屍板牀道:

“大小兩個罈子裡裝的屍骨皆屬一個人,經檢驗是個女子的屍骨,約莫死了有一年多左右,大罈子裡裝的是四肢與軀幹,小罈子裡裝的是碎掉了的頭顱,大罈子裡的屍骨雖也是被砍斷了四肢,但至少骨幹完好,不曾被重擊敲碎。

小罈子裡的頭顱頭蓋骨則嚴重得很,不僅被重擊碎成碎骨,連腦漿、頭皮之類也是被刻意摻入醋進行閹制,所以無論是碎成十數片的頭蓋骨,還是腦漿、頭皮之類,都是被先浸泡在醋中封閉存放,至少得隔了數月方被取出裝壇。”

雖早有心理準備,但聽珍穩婆這樣細緻地分析一遍,陰十七還是聽得微微頭皮發麻,連展顏也是皺緊了眉頭道:

“什麼樣的大仇恨竟讓裝屍者做得這般絕!”

用醋閹制,再浸泡封存數月,陰十七開始覺得裝屍者極有可能便是兇手,逐問珍穩婆可能屍檢出屍骨女子的死因?

珍穩婆說是中毒身亡。

珍穩婆的回答讓展顏與陰十七立刻將裝屍者的身份轉換爲兇手,女屍骨是被謀殺的!

陰十七問:“無頭男屍身上雖沒了可證明身份之物,不過還有這一身衣袍,不知石仵作與珍穩婆可有檢出點什麼來?”

除了屍檢,物檢也很重要。

但無頭男屍身上的衣袍實屬普通,無論是衣料還是樣式皆屬大衆化,並非獨特異行,只能看出衣料方面看出無頭男屍出身不算貧窮,但要大富大貴卻也沒有,屬於中間那一層。

這樣的結果形同於無,屬於中等生活水平的人實在是太多,這樣的人家在洪沙縣至少得佔了一半人數之多。

至於裝女屍骨的那兩個大小罈子,也是普通隨處可見的酒罈子,實在沒什麼參考價值。

出了仵作房之後,展顏與陰十七直接去了衙門的檔案舍。

陰十七望着木架上滿滿的檔案資料,她不禁大嘆一聲道:

“這得看到哪年哪月啊!”

幸好珍穩婆有對女屍骨的死亡時間給出個大概,兩人只在兩年前到現在的檔案資料中翻看,雖有了年限少翻了許多檔案,但兩人還是足足費了一個多時辰方將兩年間的所有報案檔案資料看完。

展顏與陰十七各坐一邊,皆捧着大量的檔案資料查看,最後兩兩對眼,皆是搖了搖頭。

陰十七道:“沒有接到報案……”

展顏道:“或許就像先前我們查苗寡婦的案子一樣,無論是苗大還是朱鬆,皆沒有報案。”

陰十七蹙眉道:“但苗大與朱鬆至少是村民們親眼見到沉入河裡身亡,所以村民們便以意外處理,並未生疑而想到要報案,可這壇中女死者明明是被毒殺的,難道她沒有家人親友麼?即便突然消失了蹤影,也無人注意到?”

展顏搖頭道:“尚不清楚,但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既然衙門沒有接到報案,那我們就得從餘大叔家附近的百姓着手了。”

陰十七精神不濟地道:“嗯,也只能這樣了,我們快去餘大叔家吧,看花大哥在白日裡有沒有發現新的線索。”

兩人出衙門之際,已是臨近巳時末。

七月的豔陽高掛,曬在身上的陽光卻讓人感受不到半絲暖意,餘光年家裡裡外外的人,或鄰近的人家,皆個個竊竊私語,還時不時搓了搓手臂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面上俱都顯着疑惑與驚駭。

展顏與陰十七走過十一衚衕半段的路來到餘光年家門前,沿途便聽到了不少碎言碎語。

有人說餘光年夫妻不知做了什麼陰損之事,這才撞了邪祟有每日夜裡亥時女鬼唱戲的聲音。

也有人說餘光年夫妻兩人老實誠懇,實非惡人卻糟來惡鬼,定然是倒黴買了邱連的民舍。

還有人提起邱素貞來,說邱連賣掉這民舍時,便是因爲邱素貞的無端失蹤而起,或許那兩罈子屍骨指不定就是失蹤的邱素貞。

更有人直接揣測說,邱素貞其實就是邱連殺的!

不管這些碎言碎語之中可有半句是真,陰十七都覺得壇中女屍骨絕非是邱素貞:

“從時間上來算,女死者已死了一年多,而邱素貞是在半年前失的蹤,不久邱連便將民舍低價賣給了餘大叔,所以怎麼算怎麼看,女死者都不可能是失蹤的邱素貞。”

邱素貞的失蹤,當時邱連倒是到衙門報了案了,衙門也立案調查,但當時負責這個案子的捕快吏房並沒有找到邱素貞,就這樣查了兩月餘,捕快吏房的捕快也就放棄了。

展顏道:“當時負責查邱素貞失蹤一案的捕快就是陳躍,待下午回衙門,你去找陳躍好好問問,當時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情況。”

陰十七應好。

衙門檔案舍裡的檔案資料裡雖有大概寫清楚案件的始末,及案子未破擱置的緣由,但比起看那些死氣沉沉的資料,找陳躍問情況是更快也是更詳細瞭解清楚案件的最佳途徑。

進了餘光年家門,兩人便看到花自來一臉沉重的站在院子裡沉思。

陰十七走近將花自來那沉思的模樣看了又看,又掃了一圈還在院子裡小心翼翼搜查着可能有的線索之後,她輕拍了下花自來道:

“花大哥,想什麼呢?”

花自來是真的想案情想得入了神,展顏與陰十七兩人的到來,他確實沒發現,何況一進餘光年家門後,展顏便去問搜查線索的衙役們可有發現,只有陰十七直接走到花自來側面將他看了又看,還用手輕拍了下他的肩膀。

而陰十七的這一下輕拍,直接讓如老僧入定的花自來嚇得低聲叫了出來,反嚇得陰十七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反應過來是陰十七後,拍了拍胸口問:

“是你啊十七!你什麼時候來的?”

花自來伸長脖子看了看陰十七身後左右,陰十七深知他意,隨意便往展顏的身影指去:

“在哪呢!”

花自來順着陰十七的指向看去,果然見到剛剛問完衙役們的展顏,他提步便想往展顏那邊走去,卻讓陰十七拉住了手臂,他回頭不解道:

“怎麼啦?有事?”

陰十七往展顏的方向努努嘴,示意花自來無需過去後,便賊兮兮地問道:

“展大哥都走過來了,花大哥還走過去幹什麼?要不咱們先來說說,你方纔到底在想什麼想得那樣入神?連我和展大哥進了這院子,你都不知道!”

花自來見陰十七那副眨巴着眼睛,一副“快將你的秘密告訴我”的神情,不禁伸手便攬過陰十七,一手搭在陰十七的肩頭,一手叉腰道:

“方纔我在想啊,那唱戲的女子到底是怎麼在你與展大哥的眼皮底下繼續唱完兩刻鐘的戲曲,而不被你們倆的火眼精睛發現的!”

原來是在想這個。

陰十七還以爲花自來是在想哪家的姑娘思春了呢!

雖有些小小的失望,而且看花自來神情好像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但陰十七還是很捧聲地問道:

“那花大哥可有想出個結果來?”

果然花自來被陰十七這麼一相問,他熱情洋溢的高昂頓時如被澆了冰水一般癟了,沒精打采道:

“什麼可能我都想過了,可什麼可能最後也皆被我自已推翻了……展大哥,很疼啊!你做什麼突然拍我的手!”

花自來垂頭喪氣到一半,便讓走近他與陰十七的展顏一個狠拍,將他攬在陰十七肩頭的手拍個正着,他立馬整個人跳離陰十七足足三大步之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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