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燼看我一眼,道:“這又不是秘密。那日守護七音絕的神獸狂躁不堪,仙界某座不知名的山頭極爲不穩,天帝便曉得你捅了簍子,連梵境琉璃藥師祖都來助你脫險。這回珏來跟我說,曉得你難逃懲罰,讓我護着你一點兒跟天帝天后說點兒好話。”說着雲燼就閒閒一聳肩,“顯然,他拜託錯了人。我已經幾百年沒開口跟天帝天后說一句話了,怎會給你說好話。”
……珏真笨。
他拿勺舀糖水的手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你的這些事兒,詳細的還是私底下聽司命星君說的,聽說司命星君又是聽青離小君說的,青離小君又是聽……”
“打住!”我擡手頭大地喝道,“燼哥哥你不用說得這麼詳細,具體我想我已經知道怎麼回事了。這回我認栽,不就是天刑麼,曾經你受過最嚴重的一回都能大難不死,我受的還是天刑裡最輕鬆的冰鞭之刑,咬牙忍忍,不是個大問題。”
雲燼託着腮想了想,與我道:“受刑的確是小事,我介意的是,你一向言出必行行出必勝,這回怎的卻敗了。要逆個天命改變過去,也該弄點兒大動靜,這般慘淡收場委實不是你的作風。”我面癱地望着他,也覺得自個挺窩囊的,雖然已經記不起了回去夢境的初衷,但慘淡收場也確實不是我想要的結果。只聽雲燼繼續又道,“那把破琴,蒙着塵放了萬萬年了,曾一度我也想去弄來了卻一樁心願,不想一直未能如願。無法駕馭它,還險些被守護神獸所傷。現在丟了,其實我心裡蠻痛快的。”
我大方道:“這樣,見你這麼誠實的份兒上,他日我把七音絕找回來了,定給你玩玩兒,讓你回一回過去,改一改你與你那小離兒的結局,如何?”
雲燼默然,片刻答道:“哪有那麼容易。光是彈奏七音絕,就足以耗費上萬年的修爲。”
我愣住了。
在別棲宮一整晚都睡不安寧。大抵是認牀的緣故。心裡頭也不踏實,一邊是擔心東闕,一邊是絞盡腦汁地好奇我進夢裡究竟是幹啥了。
雲燼說我之所以不記得也不足爲奇。我被帶出夢境的時候,夢境承受不住梵境藥師的靈力而破毀得一塌糊塗。一切煙消雲散,就相當於我從未做過那樣一個夢。
繼而我又開始疑惑,自己前段時間還去過藥琉璃界,與那藥師打過交道,但卻忘記是因何緣由要偷偷去琉璃界,差不多那也是與困擾我的夢境有關罷。不過在我的印象裡,藥師善逝,是這麼個樂於助人慈悲爲懷的人嗎?
我見識過,他孤僻清冷尊華無邊且說話不留餘地不帶感情,是一個天生不曉得怎樣笑的人,居然跑來幫我,莫不是也腦筋被打了結逗透了?
天星孤曜,天色朦朧之際,一隊天兵便在別棲宮外等候。
我草草洗漱,雲燼難得起了個早,隨我一起,並建議我道:“我覺得你穿黑衣比較好。”
我問:“爲啥?”
雲燼天高雲淡道:“黑衣,流血流汗都看不見。這樣纔能有足夠的勇氣挺到最後。”
我嗤笑道:“笑話,好歹老子也是堂堂東極女君,不幹這種自欺欺人的事兒。”於是我依舊一身素淡的衣裳,趕着晨色赴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