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尖兒一抖。恰逢幾縷黑得炫目的溼淋淋的長髮朝我襲來。我還沒念道決用八卦陣收了這些東西,白刃一閃它們就被削成了一截兒又一截兒。緊接着就是霍茴那妖冶的緋衣飄飄搖搖,好不愜意。
霍茴扛着劍,掇了掇我的手臂,道:“這回是真捉鬼來了。”
我跟霍茴順着那悽苦哀怨的聲音一直閉氣往深處走,走到湖心不能再深的時候,水底暗石旁邊,坐着一縷幽幽纖瘦的魂影兒。她靠着石頭,哼着森寒無比的曲調。
霍茴將劍隨意往湖底的石縫裡一插,中氣十足道:“小小鬼怪,妄圖在這湖泊裡掀起大波大浪,今兒你是碰上姑奶奶我了,算你倒黴。你是哪家水鬼啊?”
想必霍茴也察覺到了,圍繞着這小小水鬼的是一股冤氣。故而她纔沒第一時間就揮劍斬了這小鬼。
小小水鬼穿的是白衣,黑髮黑得十分滲人。她緩緩扭頭過來,看着我與霍茴,咧嘴笑:“這水可深可涼了哩。”
霍茴不明所以,我卻暗暗抽了一個涼氣。只因臨出門前,緹瑪也給我說了這樣一句一模一樣的話。
霍茴問:“你有何冤屈,正好今兒我比較得空,可以超度超度你。”
我細細端詳着這纖瘦的水鬼,忍不住將她和緹瑪暗暗比較起來。驚詫地發現,若是緹瑪再年輕二三十歲,想必就是眼下這水鬼的模樣。飽滿的額頭,顯尖的下巴,臉蛋卻是圓潤的。
水鬼指了指她身邊的大石頭,道:“我被壓在這下面咧,你們幫幫我。”
霍茴提起劍走過去,我提醒道:“小心點。”這塊黑石頭看起來相當大,但卻不完全是一塊沉甸甸的石頭。應當是最開始是一枚不大不小的石塊,長年累月積澱下來,長滿了水藻青苔一類的植物,故而變得這般大。霍茴一劍插進去,質地比較鬆,不費什麼力氣就深深沒入。她手腕稍一用力,石頭便爆破四濺,攪渾了一湖碧水。
而那黑石頭下邊,有少許凹陷,凹陷處赫然躺着一具已被磕斷得四分五裂的骸骨。那眉骨下的兩隻黑窟窿,空洞漆黑得如同水鬼的兩隻無神大眼。
出水的時候,岸邊西蠻人早已經散去,霍茴很嫌棄地撈着一具骨骸,跟我一起上了岸。只是卻沒有看見孟桓卿的影子。跟這自己的肉身終於能夠爬出水的水鬼,不管她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只要咧嘴一笑總讓人感覺到一股森然寒意。她指了指平靜的湖面,說:“他大概下去找你了罷。”
我與霍茴道:“你看着她,我再下去看看。”
“當心。”
在水下游走了半晌,沒有找到孟桓卿。我便往光線深暗的地方浮去,一邊集中心力感應泠琊劍的所在。好不容易在一處深不見底的夾縫中感應到了泠琊劍的蹤跡,便小心翼翼地探着身試圖滑進那夾縫裡。
突然這時,夾縫裡的幽光閃閃而過,我定睛一看,不由得大驚。一雙極爲狹長的碧色眸子正半眯着,安靜地看向我這個方向,又似從始自終不曾看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