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曜察言觀色,孟桓卿這一身着裝她也曾在我身上見到過,因而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如若無事地彈起了小曲兒。我正眯着眼睛聽得興起,怎料才片刻工夫絃音戛然而止,擡起眼皮望去竟是孟桓卿不動聲色地站在紫曜身前,擋去了大半光線,唯有那雙眸子,目色清寒。
素白的手指,輕輕挑起了紫曜的下顎。我正了正身看着,笑問:“怎麼,桓卿可是動了凡心?”
孟桓卿沒有回答我,而是手指遊離到了紫曜的脖頸間,一捻一挑,紫曜脖頸上那枚小玉葫蘆墜子赫然掛在了他的手指間,問:“哪裡來的?”
莫說是紫曜,我也有些被孟桓卿這突如其來的氣勢給驚駭住了。紫曜看我一眼,怔忪道:“是,是鳳公子送的。”
孟桓卿默了許久,才肯緩緩轉身,定定地看着我,似在生氣也似在難過,道:“爲什麼將它送給別人?”
我撥弄着手指甲無謂道:“沒有那麼多爲什麼,只是不喜歡了而已。”
“不喜歡了?”尾音拔高三分,孟桓卿忽然卻笑了,眼梢上挑,眼裡卻全然無一絲笑意,“師父不是曾說,喜歡得不得了。怎麼,現在不喜歡了,厭煩了?”
我點點頭:“確實如此。”我指指紫曜,“小曜兒膚白,戴起來比爲師戴起來好看得多,爲師便送給了她。桓卿有什麼意見嗎?”
孟桓卿一步步走到我身前,將玉葫蘆在我眼前輕輕搖曳了幾許,微窄着雙眼辨不出喜怒,道:“這是當初我送給你的東西,你竟輾轉送給她人。”
“既然是當初送給爲師的,那便是爲師的東西。現在爲師要送給誰,跟桓卿你又有什麼關係呢?”我擡頭,從容地凝視着他,站起身理了理袖角,“身外之物而已。”
真的只是身外之物而已,已經沒有多大的意義。
我移步塞給紫曜一些銀錢,拍拍她的肩以示寬慰,“我改日再來看你。”
紫曜善解人意地點點頭,道:“公子慢走。”
怎料,這個時候孟桓卿卻倏地抓住了我,力道大得緊,疼得我悶抽一口氣。我扭頭,撞進他幽邃得無邊無際的眸子裡,心頭像是被誰剜去一刀,一陣一陣空洞的痛。我不語,等着他說話。
可他一出口總是問我:“爲什麼?”
爲什麼。我自己也想知道爲什麼。
到底是爲什麼呢?說好的真心,那些甜得溢蜜的短暫卻美好的時光,朝朝暮暮日日夜夜的相處,爲什麼說變就變,爲什麼你說捨棄就捨棄了呢?那你可否告訴我,這究竟是爲什麼。
我隨手取過他手上的玉葫蘆往長街外一扔,在他怔愣的當場嗤笑一聲,道:“膩了就是膩了。”
孟桓卿怒紅着眼,瞪着我。腕骨像是要被他捏碎。
痛,痛得很。
我雲淡風輕地勾勾脣,道:“既然做了抉擇,何不幹乾脆脆。那日你已在掌門師叔面前起誓,絕不後悔。這才幾年,你就忘記了你所說的話了麼,往後還有十年幾十年你莫不是都打算食言?對於你來說,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修道。你對我,不過是妖孽附體情非得已,一絲一毫的真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