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笙聽了陸錚的話,便緩緩笑了。
她的眼睛本就生的很大,一雙杏眼波光瀲灩,笑起來的時候,便如兩彎新月,格外的殊麗,端的是眼含秋波,眉目含情。
陸錚覺得自己簡直都要沉溺在這溫軟的眉眼之中了,便聽安笙說:“那你就徹底自私一點兒吧,師傅給我算過命,說我命硬的很呢,不怕你克。”
跟着陸錚一同前來的杜家衆人,此刻全都停在了房門外面。
在安笙跟陸錚說,叫他別胡思亂想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到了,但卻沒有進去。
陸錚克妻一事,在鄴京城實在不是什麼秘密,換位思考一下,杜家衆人覺得還是很能理解陸錚此刻內心的掙扎的。
不過,聽到安笙這樣直接的說自己不介意,杜家衆人還是十分替陸錚高興。
原本大家都覺得安笙與陸錚之間,是安笙高攀,可此刻看來,哪有什麼高攀,分明是陸錚福氣好,才能找到這樣好的姑娘。
陸錚也算是杜家衆人看着長大的,他自幼與杜奕衡感情就好,兩家又是世交,所以,杜家人待陸錚,卻是真有真情實感的。
要說此前大家最操心陸錚的,就莫過於親事這一樣了,本來樣樣都好的一個孩子,偏就親事上頭多舛,連定了幾門親,未婚妻都死於非命了,後來傳出了那樣的名聲,便再沒有身份相當的人家,願意把姑娘許給陸錚了。
儘管陸錚十分優秀,護國公府破天富貴,可是,卻仍舊沒人敢冒這個險,將女兒許給陸錚。
再富貴,若是沒命嫁過去,又有什麼用呢?
所以,大家都怕了,就連跟陸錚年紀相當的女孩子,談起他的時候,也是懼怕大過愛慕的。
可是,不知不覺之間,陸錚這克妻的惡名,卻因爲安笙得到了改變。
自從陸錚跟安笙定親以來,這京都裡頭,不知多少雙眼睛在盯着,許多人滿懷惡意的想,安笙什麼時候會被陸錚剋死。
可出乎衆人意料的是,安笙一直沒有被陸錚剋死,而陸錚自從與她定親以來,仕途便連連攀升,就像突然交了好運,擋也擋不住。
這世上最不缺少的,便是站着說話不腰疼的人。
陸錚揹着個克妻惡名的時候,人人避他如蛇蠍,可如今這克妻惡名漸漸被洗去,他仕途又順利,便又有人開始說安笙配不上陸錚了。
其實說白了,還不是嫉妒。
有些人,好像就是看着別人過得不如自己,心裡纔會痛快,也不知道是怎樣一種扭曲的心理。
不過,也有人是真心爲陸錚高興的,比如杜家人。
方纔他們憂心杜奕衡,所以並未想到,陸錚見安笙昏倒以後,心裡會有什麼想法,可此刻聽着安笙的話,卻是明白了。
陸錚再淡然,也不可能對那樣的名聲一點兒都不在乎。
他定是害怕,那克妻的詛咒,再次應驗在安笙身上。
其實,不光陸錚有這個擔憂,其他人也未嘗沒有,只不過,他們不能說罷了。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安笙會用這樣輕鬆地的語氣,將這件事直接說出來。
聽她輕描淡寫的語氣,分明是毫不在意的。
可也正是這樣,才能打消陸錚心裡的負擔,不是嗎?
“這可真是個溫柔善心的好姑娘,錚兒能定下這樣好的姑娘,是他的福氣呀。”孫氏紅了紅眼眶,感嘆道。
右相聽了孫氏的話,似乎也有所感觸,幽幽嘆息了一聲,道:“這孩子原本就是個有福氣的,他們兩個都是有福氣的,往後會越來越好的。”
……
杜家人又等了一會兒,方纔進去。
他們進去的時候,安笙已經靠着牀頭坐起來了,見到他們,便客氣拘了一禮,道:“小女此刻多有不便,若有禮數不周之地,還望相爺,老夫人,杜大人,夫人萬別介意。”
雖說她此刻坐在牀頭,但卻絲毫不給人禮數不周之感,反而覺得她知書達理得很。
右相聞言便說:“你莫要有負擔,你會這樣,說來還是因爲衡兒,我們又豈會怪你呢。”
孫氏也忙說:“是啊,丫頭,你就別多心了,現在覺得怎麼樣了?可有哪裡不舒服的,要不要叫褚太醫過來瞧瞧啊?”
孫氏很和善,言辭間所透出的關切誠摯而不作爲,叫人很有好感。
“多謝老夫人關懷,”安笙客氣搖了搖頭,緩緩笑道,“我自己就是大夫,不必勞煩褚老了。”
許氏聽安笙這樣說,就怕她是不想麻煩褚思仁,遂道:“府上還有其他大夫的,要是覺得哪裡不舒服,可千萬別忍着啊,叫大夫來看看纔好啊。”
“夫人放心,我真的沒事,我自己的身子,我還是知道的,不妨事的,歇上幾日便好了。”安笙還是婉拒了許氏的好意。
不是她不識好歹。
這一來她身份特殊,若是被別人知道她此時在右相府上,實在不好解釋,二來,也確實如她所說,她自己的身子,她自己知道。
金針定穴確實耗費體力,她現在還沒什麼力氣,不過,到底也不至於養不回來,只是需要些日子罷了。
但這話,便沒必要在這裡說了。
杜家衆人感激她救了杜奕衡,她卻沒想過挾恩以報,自然沒必要在他們面前,說自己爲了救杜奕衡,費了多少心血,出了多少力氣。
別人感激是一回事,但拿着這份感激做要挾,便落了下乘了。
她救人看的是情分,並無心計較這些。
不過,她不知道的卻是,因爲她的這份不計較,杜家衆人對她的印象,卻又好了不少。
安笙救的可是杜奕衡的一條命,這份恩情,想讓杜家如何回報都不爲過,他們也斷不會拒絕,可是,安笙什麼都不要求,甚至都不提這些,便叫人心生欽佩了。
這般年歲的小姑娘,能做到她這般淡泊的,實在少之又少。
安笙既然醒了,自然不會在相府多待,因而,緩了一會兒,便提出告辭了。
杜家人也知道她不可能留下,便也沒有強留。
本想安排馬車送安笙回去,卻也被陸錚回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