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跟北斗分開後,我就往住處走過去。

唱月苑的傭人都住在西南邊的角上,跟藏書樓的方向正好相反,每天都得長途跋涉好一陣。我自己一人擁有一間屋子,很袖珍的那種,袖珍到只能放一張牀。

但是在我推開門後,發現屋裡變得越發狹窄,因爲屋裡除了牀,還多了一個人。

“靈樞!!!”我飛撲上前想來一個愛的擁抱。靈樞閃身躲過,我撲到了牀上。

“你咋來了?”

“來看看你還喘氣兒不。”靈樞笑着坐到巨型蠔殼製成的牀上,打量着我的屋子。

“別看了,啥也沒有,就一牀。”

“嘖嘖,視水大人對你真夠不錯的,單間兒。”

還真沒覺得那個叫視水的撲克臉上司對我有多照顧,自打開始工作以來,就再沒見過他。

“你和藏書樓的頭兒那麼好,是不是以前經常去看書?”

“差不多吧,經常借書什麼的,就熟了。”

“那你應該學識挺淵博的,怎麼沒幹點其他有前途的職業?”

“當織工怎麼沒前途了?我當初就是因爲看了好多書才發現最適合我的還是幹這個。現在我可是織作府第一織工,海王的衣服都要我來織。”

敢情他還是這一行的狀元,真是深藏不露。

“怎麼突然問這個?”靈樞看我。

我說,“好奇唄。”

“哦?”

“其實我是想學點什麼。”

“呦?突然知道上進了?”

“是啊是啊,被你薰陶的。”這不是突發奇想,我就是覺得不能就這麼在藏書樓永遠呆着。就算在一個虛幻的世界,也不應該混混噩噩地生活下去。

靈樞笑問,“你想學什麼?”

我搖頭,“這不正請教你呢麼。”

他使勁盯着我看,看得我都快不好意思了。

“你……還記得如何唱歌麼?”

“唱歌誰不會阿。”只不過有好聽或不好聽的區別罷了。

“我不是說普通的唱。”

普通的唱?怎麼還有特別的唱麼?

靈樞長長一嘆,說:“你知道爲什麼我們鮫人的聲音是世間最好聽的麼?”

那是你們,要是放在以前我唱歌還算能聽得,起碼不走調。但是現在聽過這幫鮫人唱歌之後,再回憶一下我以前唱的那些歌,自己都覺着想吐。

“我們鮫人唱歌好聽,有兩個原因,一個是我們的喉嚨與其他種族都不同,鮫人的喉是犧牲了強壯的體質換來的,爲了歌唱而生。”

犧牲了強壯的體質麼。怪不得到現在爲止我沒有看見過一個肌肉男,全都瘦高瘦高的,

“第二個原因,是我們有御聲之術。”

“御聲之術是什麼東西?”我問。

“御聲之術就是控制聲音的能力,又叫唱月之術,這就是學生們在唱月苑主要要學習的東西。把神之力灌注在喉嚨中,再唱出來的歌便有了各種各樣的效力。有些歌可以使聽者入睡,有些可以傷人,更甚者可以把聽者變得像木偶一樣,聽憑歌唱者的擺佈。”

這玩意兒……這玩意兒聽起來怎麼那麼象傳說中的魔法什麼的?

靈樞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這些,足夠學生們學整整60年。”

“用60年的時間學唱歌?!”那出來的人不都跟帕瓦羅蒂一個水平了?

看來我是沒戲了。

“但我覺得,不一定要這麼久。”靈樞微微挑起嘴角,笑得神秘,“你知道絕頂之聲麼?”

我說:“在大荒經上看見過,說是有毀天滅地的力量。”

靈樞點點頭,“說對一半,不只是毀天滅地,還可以重造天地。”

力量這麼強大?估計只有海神什麼的才唱得出來吧?

靈樞用手輕捋着蜷曲的頭髮,眼睛眯成細細的一條線,“我無意中看到過藏書樓的一本古籍,裡面記載了自天地產生以來,所有唱出過絕頂之聲的鮫人,一共有三個。”

“只有三個?”

“嗯,只有三個。有意思的是,他們都沒有完成唱月苑的學業。”

“等等等等……”我擡起手,“你是說絕頂之聲只有未成年能唱出來?”

“不是。第一個唱出絕頂之聲是十萬年前的海神禺強,那個時候唱月苑還沒有建立,他自然沒受過唱月苑的教育。他的歌聲結束了鮫人與人類持續了近八十年的戰爭。第二個是一位名叫軒轅地承的王子,他只在唱月苑呆了二十年就被逐了出去,後來鮫人南北王朝開戰,他的絕頂之聲幾乎另整個南王朝覆滅,北王朝便擁戴他爲海王。第三個是個女鮫人,名叫素瓏,是大荒神留下的十二個神識之一,她也未完成學業,被逐出唱月苑,當時不只是人與鮫人,陸上的許多國家之間都在開戰,到處都是戰火,世界象要毀滅了一樣。她用絕頂之聲幾乎摧毀了世間的一切,之後又用這歌聲重建了天地,世界從此寧靜祥和,近十萬年來整個大荒都平安無事,所以她的絕頂之聲不只能毀滅,還被讚頌爲創造之聲。”

一番長篇大論,聽得我只覺世界真奇妙阿真奇妙,“聽你這意思,只要被逐出唱月苑就能唱出絕頂之聲?”

靈樞番起白眼來,我最討厭他這樣,跟個女人一樣。他說,“想得美,被逐出唱月苑的多了,只有這麼兩個。我是覺得,這種要學習60年的唱月之術力量是有限的,學生們大都被它束縛住,永遠無法達到絕頂之聲的高度,要越過這界限,不是練唱月之術能練出來的。”

“那怎樣才能超越?”

靈樞神經兮兮地看着我,朱脣輕啓,“我也不知道。”

我直覺一股火焰直衝腦門,天靈蓋兒都飛起來了。我掐住靈樞的脖子,咬牙切齒,“那你還叨叨半天不知道你說個屁阿!!!”

靈樞掙扎着掰開我的手,“冷靜!冷靜!”

對着這麼欠揍的人,孔子也TMD的冷靜不了吧?!

“咳咳……但是我發現,御聲之術並不止一種,唱月之術恐怕也不是至高無上的。”

靈樞說着,從廣口的長袖中取出一個破舊的本子,舉到我面前,發黃的封皮上寫着四個模糊的黑字:聽螺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