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只猴子滿山跑。在所有人的眼中,默默無名的縣城裡的普通女孩方慧秀這隻小麻雀是飛上了枝頭變鳳凰。
只是,人人都知道古代的鳥在傳說中要經歷折斷翅膀、浴火焚身的痛苦之後才能蛻化成鳳凰。那,人人是否也能意識到當麻雀變成鳳凰的這個過程中,方慧秀又要經歷人生中怎樣的一種蛻變呢?候門深似海,平凡如她自踏進了這豪門,飛上了那高枝,她的身上所承載的又是怎麼樣的一種痛呢?
因爲沒有人能夠想到,幸福其實只是那麼的短暫,悲劇其實是從婚宴的那一天開始,因爲讓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婚禮的當天,就在婚宴鼎沸喧鬧之時,她的父母在坐上了一 輛被人蓄意勸了手腳的小車,駛上了一條死亡的不歸路。這也是爲何冷家管家神色慌張地進入婚宴現場、冷父匆匆 離開的原因。
事實上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們明明知道了她的家裡發生瞭如此可怕的事情之後,竟然還能如此的粉飾太平,似乎悲劇從來就沒有發生,婚宴結束,就讓他們坐上了飛往度蜜月的航班,他們冷家只是姓冷,難不成個個就都是冷血動物了嗎?
僅僅因爲去世的人不是他的生身父母,所以他就能如此神色如常地與她一起周遊在浪漫的法國巴黎、英國的霧都倫敦、意大利的羅馬、德國的柏林、西班牙的馬德里,如此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所謂的人生僅一次的度蜜月之旅嗎?
一下飛機,滿懷着喜悅想着出嫁的女兒第一次回孃家,方慧秀彷彿就是離家多年般的興奮,想着給父母從國外帶回來的禮物時,他們會是怎樣高興的神色,他們是否就像在看着小丑表演鬧劇般?爲什麼他們冷家竟然沒有人主動跟她提起她家中的變故?讓她傻傻地以爲他們都是好好的?由着司機開車把他們送回方家,坐在她身邊的他究竟又是怎麼想的?
遠遠地,還沒有走進,就看見家門前貼着只有辦喪事時纔會貼的白色對聯,掛着白色的紙紮燈籠時,方慧秀幾乎就要以爲是自己眼前出現了幻覺。不可置信地看向身側的他,已是蓄滿淚水的眼眸希冀的看着他,希望他搖頭,告訴她,眼前的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時,他卻是沉默地點了頭,只用一雙手死死 抓住她的,再無任何一絲的言語。
這樣的痛,恐怕就是焚心如火也是不足以形容她內心痛苦的十萬分之一吧?方慧秀又怎麼能接受,只是一個月,她與她的父母家人就天人永隔?她瘦削的身體如何能承受得這樣的劇痛?命運就是這樣殘酷無情的捉弄,讓她從人生最幸福的頂點一時之間墜入深不見底的痛苦深淵之中嗎?
而就算是命運的惡意捉弄,他們冷家人又怎麼能如此的冷酷,一直瞞着她,整整瞞了一個多月這久,他怎麼還能若無其事地和她度蜜月?難道他不知道,她在度蜜月時得到的幸福有多少,當她回到家中,得知父母的惡耗時,所要承受的痛苦將是雙倍、三倍,甚至是四倍、五倍的奉上的嗎?
他們要小縣城裡的那些鄉親們如何去看待她這個不孝的不肖子孫?
當時的方慧秀不解,因爲她還沒有知道最可怕的事實,當她知道父母的車禍其實都是他們冷家人一手策劃,她也就終於能明白當時他們爲何能如此的安之若然,而到了這個時候,也是命運給予她最冷酷無情、最冷血的最後一擊,讓她不能以生命去承受得了的這重痛。
方慧秀永世都不會忘記,當她在冷玉堂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推開家門時,眼前所出現的那一幅讓她恨不得馬上死去的畫面。
此時的方家,除了進門第一眼看到的供奉着父母遺像的方桌上,那些早已發黴、第了毛變壞了的供品、薄薄地落在上面的一層灰的地方能保持完好之外,整個房子是完全的一片狼藉,桌子、椅子東倒西歪,就像是被人入屋打劫過的凌亂不堪,開門的一剎那,就是一股股嗆人的尿騷味。
方慧明呢?他就像一個被人遺棄了的可憐孩子,正瑟瑟地躲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裡,抱着爸爸媽媽的照片,夢囈似的縮在角落裡睡着了。嘴裡喃喃地叫着:
“妹妹、妹妹,你是哪去了?爸爸媽媽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嗎?嗚嗚……”隨之而來的是在睡夢中傷心的啜泣。
蹲在兄長的跟前,看着他那張早已瘦削得看不出原本模樣的臉上,髒兮兮的全是條條道道的髒污,似是在眼淚一次次的沖刷之下形成了深淺不一的溝壑,方慧秀就是無由來的一陣心酸。
可悲之深,痛之切,方慧秀在看到方慧明時,心中卻是被更多的悲憤所取代!在這麼的一刻裡,她頭一次對他們冷家產生了恨意,心也在一瞬間被打冷了。
就算只是鄰居家的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智障孩子,看到他有困難,也能搭一把手吧?更何況是財大氣粗的冷家,就是他們瞧不上她這麼一個智障的哥哥,出於人天性的善意,是不是可以花點錢,替他找個可以照顧他的人?
他們怎麼能在處理完父母的身後事之後,就把他一個人扔在了家中不聞不問呢?他們怎麼能做得如此的絕情而又坦然?他們從來就沒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覺得有一點點的良心不安嗎?
方慧秀伸着手,想要去摸摸哥哥滿是淚痕的臉,卻又像是怕只要稍稍一碰,眼前難得的靜謐就會變得癲狂,不是他方慧明,而是她,方慧秀,會因爲那一刻的觸動而癲狂,她的世界也會在這一刻坍塌!
“秀兒?”冷玉堂一直默默地守在了她的身後,見到她似乎也是有些神思恍惚,不放心地輕輕喚了一聲。
可,也只是那麼輕輕的一聲,就那麼輕輕的,卻是點燃了他整個世界的導火索。她害怕會發生的癲狂,由他來引爆了。
“不要叫我!”她嘶出聲,完全忘記了方慧明仍在酣睡之中。更像是要躲開瘟疫般不斷地甩動着腦袋和手,不讓他觸碰她,不想要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氣息!那讓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與他們是共犯,十惡不敉、罪大
惡極的共犯!
在她的世界裡,天已經塌下來了。在這個家中,她還能有何顏面在這裡停留?
“妹妹、妹妹……”方慧秀的嘶吼讓渾渾噩噩睡着的方慧明驚醒了過來。睜開眼,馬上就能見到連做夢都不停唸叨着妹妹,方慧明甚至忘了不適的睡姿讓他手腳發麻,就如惡虎撲向獵物般把主慧秀撲到了地上,高興地在地上打起了滾來。
“慧明、慧明,聽我說,我是玉堂哥哥,聽我說。”怕興奮過度的方慧明沒輕沒重地傷害到了方慧秀,而方慧秀偏偏又是一副無所謂,似乎絕望地與這個世界斷絕所有有的連接般閉上了眼,冷玉堂急急地攔住了在地上打滾的人。
“玉堂哥哥?”方慧明終於停了下來,有些懵懂地看着冷玉堂,隨即就“哇”的一聲,像個三四歲的孩子般號啕大哭了起來,“嘴裡一邊傷心地說着:”玉堂哥哥、我的爸爸媽媽都不要我了,叔叔說他們到另外的一個世界去了,他們不要慧明瞭,連妹妹都不理我了,她一個多月沒有理我,生了我的氣,可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讓她生氣……
方慧明的啼哭讓方慧秀終於難以抑止內心 的酸澀苦楚,緊緊地抱着方慧明也傷心地痛哭了起來。
“都是哥哥不好,不關秀兒的事,都是玉堂哥哥不好。”冷玉堂撫着方慧明的頭,誠摯而懇切地道着歉。
耀目炙人的陽光投射進來,卻是那麼的空白無力,投不進三個人的心裡,給不了他們任何一點的溫暖。光束之下,不斷翻飛着的凡塵微粒,此時似乎也是有了人的知覺,無意識的舞動中,放出了淡淡的哀樂。
因爲方慧明對於冷玉堂的依賴,讓方慧明無法過多地去記恨冷玉堂。兩人的心裡似乎是出現了一條隨時會將兩人拉出巨大鴻溝的裂縫,再加上方慧秀的意外懷孕,更是在他們之間添上了一條無法揮斷的聯繫,讓他們維持了表面上平靜的生活。
冷玉堂陪着方慧秀兄妹倆到了方氏夫婦的墳前。
墳地就設在度假村後面的那一片梧桐樹林中,計是冷玉堂在出門之前,冷父就已經告訴過他確切的位置,所以基本上沒有化費吹灰之力,他們就直接來到了那兩棵梧桐樹前。
在鬱鬱蔥蔥的梧桐樹蔭下,丙座新築起的墳並立,向着他們在家中的方向,似乎是在遙遙望着他們的家。
一見到白色的大理石板按照當地的習俗砌成的兩個約莫到膝蓋高的新墳,方慧秀雙腿一軟,人還沒走到墳前,已經跌坐在了地上,嘴裡傷心地“嗚嗚”哭了起來、泣不成聲。
“妹妹,妹妹,你這是怎麼了?爲什麼又哭得那麼傷心了?”
沒有人忍心去告訴方慧明,方氏夫婦已經去世的事實,他們以着所有大人對待孩子面對死亡時的懵懂無知,以爲是對他一種善意的欺騙,也是減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即便是已經到了父母的墳前,他還沒有真正的弄清真相,更是不知道眼前的墳就是他父母的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