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早有預料,所以胥爾升對於胥寧的忽然闖入根本沒有任何詫異。
古色古香的中國式書房裡,牆壁上還掛着齊白石的蝦,就連桌椅板凳也全是中國紅木的古典傢俱。胥爾升的左手邊隔着一盞中國綠茶,而右手正執着一隻狼毫筆,沾着黑墨,在宣紙上書法。
胥寧煞氣重重地衝進去,這氣場顯然與書房內原本靜謐安詳的氛圍嚴重不符。
胥爾升眼皮也沒擡一下,繼續在宣紙上寫下蘇東坡的那首《題西林壁》:“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胥寧靜靜等着,直到胥爾升將最後一個字落筆,將筆擱在案臺上,他才一下子撲到胥爾升面前,雙手撐着桌面,面無表情地盯着他:“爸爸,我要莉莉安!”
胥爾升這才擡眸迎上兒子的目光。
那種堅定的,強勢的,陰狠的氣息,透着隱忍,足以說明胥寧此刻的情緒已經接近了沸點。
胥爾升雲淡風輕地笑笑:“你要莉莉安,你去找她啊,找我做什麼。難不成我還能把她藏起來?”
胥寧鳳眼微眯:“爸爸,如果明天天亮之前我還找不到莉莉安,或者我找到她的時候她有任何閃失,爸爸,你生了我,媽媽養了我,我不能對你們怎麼樣,但是我可以對我自己怎麼樣,她若不在,我絕不獨活!”
胥寧說完,深深看了胥爾升一眼,如果胥爾升想看的是他的態度,那麼他的態度現在很明顯!
說完,他倨傲的身子不做一秒鐘的停頓,當即轉身就要離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胥爾升忽然慢悠悠地開口:“威脅我沒用的,我胥家不要沒用的接班人,如果你天亮前還找不到她,想陪她去死,我不攔着!”
胥寧聞言,大步而去。
他站在一樓的大廳中央等了約半個小時,下人們紛紛回來說沒有發現莉莉安。
胥寧當即又回了靳如歌的房間,拉着靳如歌一起找慕煙。
慕煙下午的時間基本上都是在畫室度過的,整個城堡被胥寧鬧翻了天,她也是聽得見的,當看見胥寧拉着靳如歌一起出現的時候,她的臉上一貫是溫柔的笑意,彷彿世間再也找不到比她更慈祥的母親。
“怎麼,你們都來了,來,看看媽媽臨摹的如歌的這副《彼岸花》,像不像?”
靳如歌的眼眶全是紅的,她捏緊了拳頭,隱忍着情緒,剛要開口,身邊胥寧高大的身影忽然猛地下沉!
他雙膝跪在了慕煙的面前!
慕煙面色忽然一冷,收斂了笑意一眨不眨盯着他:“你這是做什麼?媽媽不是教過你,男兒膝下有黃金嗎?”
爲了一個仇子洛,胥寧居然給她下跪!慕煙看着眼前這個被自己寵壞了長大的兒子,恨鐵不成鋼地捏緊了拳頭,心頭的怒氣一下子就竄了上來!
胥寧沒有擡頭,而是看着地板,眼裡忽然就掉下淚來,極其沙啞而迷離地說了一句:“媽媽,兒子就要被你逼死了,你看不出來嗎?”
胥寧不得不承認,是慕煙在他最需要母愛與關懷的時候走進了他的生命,讓他跟別的孩子一樣享受着家庭的溫暖長大,他對慕煙,永遠只能敬仰,不能反抗。
但是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愛情。
“媽媽,我根本無法想象,如果我最心愛的女人死在了養我長大的媽媽手裡,那麼,我要怎麼辦?媽媽,你這不是在報復你心裡的仇人,你這是在折磨我啊!如果真是這樣,媽媽,你一槍崩了我吧!”
說完,胥寧直接從腰間把手槍掏了出來,雙手遞上交給慕煙。
慕煙垂眸看着他遞上來的手槍,沒接。
懶洋洋地說了一句:“你們這都是怎麼了,莉莉安不見了關我什麼事情,你們兄妹倆一個兩個跑來下跪求我,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出去找找,也許莉莉安貪玩自己跑了也說不定。”
靳如歌不敢置信地看着慕煙,她現在這副樣子跟自己之前來求她說的話,一模一樣。
她流着淚,不想再對慕煙下跪了。
她看着慕煙,失望道:“我一直以爲,我的生母會是個善良優雅有氣度的女人,剛來這裡的那兩天,我也一直在崇拜你,我甚至爲了有你這樣的母親而感到驕傲。”
說到這裡的時候,慕煙忽然側過眸光驚訝地看着靳如歌:“如歌?你,你承認我是你媽媽了?”
靳如歌不住地搖頭:“不要!我要找到子洛,我要跟她一起離開這裡,我再也不要回到這個地方!太可怕了,雖然我不是洛美薇媽媽親生的,但是你對胥寧又多好,洛美薇就對我有多好,而子洛呢?我一想到她纔是真正的靳如歌,我的心裡就又把刀子在戳着那麼疼!你真的是我的生母嗎?你真的在想念着我嗎?真的愛我嗎?”
慕煙淚流滿面地看着靳如歌,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如歌,媽媽當然是愛你的,媽媽承認剛開始懷孕的時候恨過你,不想要你,可是當你在我的身體裡一點點長大,當我把你生下來,我看着你那麼小的身子,你是無辜的啊,如歌,媽媽愛你啊!”
靳如歌一下打掉她的手,情緒崩潰地衝她哭喊着:“我是無辜的,那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爲什麼要這樣折磨我?!你對子洛這些年的刻薄虐待,全都化成了尖刀刺在我的心上,這就是你對我的愛?!如果是這樣,我寧可你不要愛我!”
“如歌,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媽媽真的是愛你的。”慕煙說完,再次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的手。
靳如歌連連後退像是見了鬼一樣抱着腦袋大哭大喊:“走開!走開!走開啊!你這個魔鬼!我媽媽纔不是你這個樣子,你讓我害怕,我要的媽媽是善良的,不是你這樣的,你讓我怎麼辦?你是生了我,你是養大了哥哥,可是你的所作所爲就要把我們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