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是不是有什麼辦法?”
空蕩冰冷的石洞內,七夜惴惴不安的望着寒玉暖牀上一臉毫無血色的聖子,焦急的問道。
一身白袍的夜玄鏡緩緩放開聖子的手腕,臉色也在第一時間沉重下來,“死符咒……怎麼會碰上這可怕的咒毒?”
陛下一手擁住七夜的肩頭,卻是望向夜玄鏡,“你不是對這些古怪的奇毒頗有研究嗎?說說看,是否有什麼辦法?”
這話落下,夜玄鏡不禁皺起眉頭,有些惱怒的望了陛下一眼,沉聲道,“苗疆聖壇的秘術你當是什麼?更何況下這咒毒之人已死,這咒毒原本就是棘手之極,現在更是無術可醫!若不是你的媳婦出手及時,他現在早就一命嗚呼了!”
“這麼說,這咒毒真的就是沒有辦法解開了?”
七夜握緊雙手,緊緊望着夜玄鏡。
夜玄鏡只得嘆息了一聲,頗爲無措的望着寒玉暖牀上沒有半點知覺的聖子,“老夫是沒有任何辦法的,這根本就是無解之毒,這咒毒可能恐怕連聖壇主也沒有辦法,不然這些年也不會就這樣不斷的封印,讓這咒毒越來越強。若是老夫所料不差,即便是聖壇主,在此次咒毒爆發的時候,恐怕也是無能爲力,幸虧七夜你出手及時,暫且保住他一條命。”
“而且,老夫斷言,即便是這樣封印起來,但是也不能阻止這咒毒的成長,總有一天它還是會衝破封印的,他的傷勢又那麼重,體內的真氣也壓制不了如此強大的咒毒,一旦爆發,咒毒就會衝破五臟六腑,誰也救不了!以他目前的情況看,現在雖然很平穩,但是既然是秘術,誰能說不會發生什麼意外?”
夜玄鏡心中不禁覺得有些沉重而可惜,雖然跟那聖壇主對不上眼,但是這聖子到底也是一個難得的人才,而且又是自己徒兒的大舅子,他自是不忍心看着這麼一個大好青年就這麼死了,但是,他也很無能爲力,畢竟,這秘術之毒,不是他們這些外界的人想解就能解的,不然也不叫做秘術了!
“但你們也先不要着急,等老夫看看那些古籍吧,等聖壇主過來,老夫跟他商量一下,看看有沒有別的辦法。”
夜玄鏡不忍心看兩人臉上那抹黯然的神色,便也只有這麼勸道。
而七夜的臉色早在一瞬間已經便的蒼白起來,雙手也禁不住輕顫起來,心中居然生出一抹無法壓制的恐懼感。
大哥……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救醒他嗎?
這些秘術竟是讓人感到無比的棘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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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夜,先吃點東西吧。”
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了,竹屋內,微微搖曳的燈火之中,陛下雙手緊緊摁住七夜的雙肩,低着頭,眼眸裡凝聚着濃郁的擔心之意,靜靜的望着跟前的七夜,聲音很是低沉,“已經好幾天了,你這樣下去是承受不住的,再這樣下去,不等你把解藥研製出來,你就先倒下了,不要犯這種傻事好麼?”
七夜看都不看他,雙手一撐,有些無力的推開他,自顧自的繼續翻看着手上的古籍,一手執着炭筆,不停的在一旁的紙上寫寫畫畫。
她的臉色很是蒼白,緋色的脣線也有些乾裂,淡淡的秀眉已經掩飾不住她眼中的微紅與疲憊,原本清瘦的身子,眼下更是見着瘦弱,整個下巴瘦得尖尖的,整個人看上去也非常的疲憊頹廢。
幾天前,他們回到殿中,將事情安排好後,他便出門一趟,沒想到回來之後才知道,七夜把自己一個人關在竹屋裡,已經一連好幾天都沒有吃東西了。
“七夜!聽話!你這樣做不過是拿你自己折磨而已,起不了任何的作用,解毒的事情我們可以慢慢想辦法。”
一身風塵僕僕的陛下俯下身子,定定的看着她的那乾澀疲倦的眼睛,心底有難以言明的疼意,嘆息道,“想想朕,蒼兒,墨兒,你不能意氣用事!”
“我沒事,也沒什麼胃口,讓我把這本書看完再說吧。”
七夜擡手,想攔開陛下,然而只見一道黑影從自己昏暗的眼前一閃,手中的書冊已經不見了蹤影。
“先把東西吃了,朕再陪你看。”
陛下將書冊收起,往跟前到處堆滿書的案上一扔,替她拉平一身凌亂褶皺的衣衫,“你這樣做會讓我很擔心,再這樣下去,你會垮的,不然我就只能出手讓你好好休息幾天了。”
七夜這才無力的收回手,僵硬的秀眉微微動了動,許久才擡起頭,暗淡無光的星眸對上陛下那沉寂的眼睛,“我怕時間會來不及……我也不知道那咒毒什麼時候會衝開封印,我怕稍微一不注意,就會造成無法挽回……”
七夜很是無奈的看了他一眼,忽然有些恍惚的轉過頭去,不去看他,“我知道你這些天也在爲這事情忙活着,有時間你還是多多操心聖山大會的事情吧,還有母后她們的事情,不要讓這一切都因爲此事變得這麼糟糕。”
那略顯虛弱的語氣讓陛下心裡一痛,沉寂的眸子裡頓時一滯,沉寂半響,才忽然嘆了口氣,也不再說什麼,彎腰便將她攔腰抱起,“你明知道朕沒有辦法不操心你,讓你不要太難過……朕不會讓大哥死,你要相信朕。”
“這咒毒連我跟你師傅都束手無策,你又能如何?”
自己所掌控的現代醫術對上這咒毒,根本就是絲毫沒有辦法,只有自己明白,自己心裡甚至有些絕望了。
“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我們先吃點東西吧,朕會替你找到解救的辦法。”
陛下將七夜放在榻上,自己則在對面坐了下來,給七夜夾了一道菜,“聖壇主過兩天就能到了,你已經好幾天沒有歇息,用完膳就好好洗洗,睡一覺。”
“我哪有什麼心思……”
“大哥的毒或許有辦法,朕已經廣發無極令,召集一切能召集的力量,但凡對這咒毒有了解的消息朕儘可能的徵集到,且先看聖壇主怎麼說吧。”
陛下截斷她的話,伸手拂開她額前垂落的凌亂的髮絲,沉聲道,“苗疆聖壇的秘術雖然可怕,但是也並不是沒有辦法,畢竟當初西域也是曾經合做一家的,苗疆聖壇也是從聖山分出去的一個大區域,聖山大會或許會保留有關於這死符咒的消息,師傅已經動身前往聖山城,若是探查得什麼消息,會第一時間告訴我們。而且,師傅已經確定,有寒玉暖牀的壓制,在短期之內,咒毒不會爆發,我們還有時間。”
聞言,無力的抓着筷子的七夜才驀然擡起頭,看着他,蒼白的脣線抿了抿,許久,才點了點頭,沙啞乾澀的聲音傳來,“嗯……一想到大哥有可能會……我就沒有辦法的亂了方寸。你說,我要是救不回大哥,爹孃會不會怪罪我?往往也是這個時候,才明白自己的渺小,枉我驕傲狂妄一生,現在卻是……”
說着,忍不住自嘲的冷笑了起來。
“哪有人這麼說自己?其實,本來也不應該將你捲入這場戰爭的,不說什麼償還,至少這些事情都應該由朕來做,而不是你跟風御城。父皇他……欠你們太多,而朕卻是他的兒子……”
“我沒有怪過你,我也知道你是無辜的,所以……”
“朕有的時候真的很恨父皇,尤其是做了這麼多壞事之後,他就應該自刎謝罪!不然當初母后也不會那麼絕望生無可戀毅然赴死。可是,當朕登基多年,坐上他龍椅之後,朕才明白,父皇當年恐怕也……他懦弱的犧牲了一大批忠良干將,保住大夏黎民蒼生……七夜,你說,怎麼樣才能分出一個對錯呢?”
陛下那清俊的臉上忽然生出一道疲憊與黯然來,登基很多年了,金戈鐵馬,腥風血雨,他鐵腕平亂,一路闖蕩剿滅各方不想稱臣的勢力,征戰近二十年,經歷過多少生死,嚐遍多少人情冷暖,難道,他就是爲了得到那個至高無上的皇權嗎?
他所做的一切,是對還是錯?
他的雙手上沾滿了鮮血,所有大夏鐵騎踐踏橫掃過的地方,但凡有不服者一律殺光,他手上恐怕也留下了不少像風斬跟東方秀一樣的悲劇……
那些被他肆虐橫掃過的國家沒有一個不希望他死,可是,他還是橫掃了整個大中原,血腥殘酷的橫掃過去,牢牢的將皇權掌控在手裡,如此……他爲的是什麼?
“朕這雙手,也不比父皇的手乾淨……”
陛下嘆息了一聲,忽然低下頭,微微攤開眼前那雙修長纖細的雙手,細細的看了許久,好像上面沾着什麼髒東西一般,讓他一瞬間,黑眸微縮……
“赤!”
彷彿忽然間知道他要說些什麼,七夜徒然伸手覆上他的手背,抓緊他那修長的手,沙啞的嗓音聽起來卻是有些別樣的淡淡溫柔,“世間恩怨情仇哪能說得清楚?你是大夏大帝王,掌控着生殺予奪大權,掌管黎民衆生,他們需要你,所以,那性質不一樣,不是嗎?”
“七夜,你會一直陪在朕身邊,永遠不離開嗎?”
陛下忽然間好像想到什麼,黑眸一閃,頓時緊緊盯着七夜。
“我以爲你早就覺得我們可以共生死。”七夜低下眼簾,淡淡笑了笑,“我們都一起這麼多年了,你又何必問這樣的話?”
“別人都說我們伉儷情深,你覺得呢?”
七夜忽然擡起頭,望着陛下。
陛下微涼的手一翻,將七夜一雙素手抓在手裡,很輕易便能感覺到她手心裡那層厚厚的繭子,指尖也很冰冷,很是粗糙,一點也不像別的姑娘家那般的細膩光潔。
輕輕的摩挲了許久,纔將七夜拉了過來,一把擁在懷裡,也沒有說什麼。
七夜輕輕笑了笑,這才往他懷裡靠了去,許久,才淡淡道,“有的時候忽然覺得,若是這樣一輩子也沒什麼不好的。”
“七夜,等回皇城之後,處理完要事,我們一家子去一趟江南吧,就當微服私訪,聽說那邊的風景挺不錯。”
想了很久,陛下忽然開口道。
“嗯,那自然挺好,不過,我約摸着可能不行,因爲皇城裡堆積的事情極有可能讓我們忙到明年了。若是日子過得挺太平,我們一家四口生活在皇宮裡也挺好的。”
七夜忽然有點幻想到以後了,幻想到一切太平之後,他們的生活是不是會很平淡而幸福?
“喂,赤?”
七夜低低的叫了陛下一聲。
“嗯?”
“你說……要是我們早點相遇,或者我當初直接被許配給你了,現在又會是一番怎麼樣的光景呢?”
“自然是天下太平,你我夫妻二人攜手笑傲天下,歸隱江湖。”
陛下想了想,然後很肯定的回答。
“笑傲天下,歸隱江湖……”
七夜不禁低低的念着這幾個字,眼底泛起一道淡淡的清輝,擡起頭看他,道,“是啊,那樣的日子自然是愜意悠閒的,可是,我們這輩子恐怕也只能幻想着過這樣的日子罷了。其實宮裡也挺好的,當然了,前提是,只有我們一家子。”
“當然只有我們一家子。”
陛下很肯定道。
“可是……赤,不然……要是我們能再生個女兒就好了……”
“想都不要想!”
“爲什麼?我給你生個公主,你不高興嗎?蒼兒跟墨兒都五歲多了,爲什麼我的肚子還沒有動靜,我們是不是老了?”
七夜忽然覺得挺納悶的,怎麼他們一起那麼久,也沒見有消息,而且,那啥的時候,他絕對是很賣力的。
“老了?七夜,你這是在說你不行還是朕不行?”
陛下忽然皺起眉頭,臉色有些陰沉的低頭注視着懷裡的女人。
“那爲什麼……”
“好了,有蒼兒跟墨兒就夠了,生那麼多做什麼?”
七夜生那兩個小鬼的那一幕又浮現在陛下眼前,他是怕了,有挺長的一段時間他都做惡夢了,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一身的冷汗,那時候七夜也不在他身邊。
有的時候,擁有了,反而更害怕會失去。
所以,那樣的痛苦,他自是不願意讓她承受第二次。
“我喜歡……你又不是養不起!”
“這事沒得商量,七夜。”
“你嫌棄我了?”
“沒有!”
“你看上了哪個年輕姑娘了不成?”
“胡說些什麼?”
“你不喜歡我給你……唔!”
不等七夜把話說完,陛下那微涼的吻已經堵了回去……
……
當大夏的鐵騎踏破大楚的皇城的時候,她以爲她可能死在他的刀下,當她決定跟花雨淚離開大中原來到西域重新開始的時候,她以爲她再也見不到他了……
卻沒想到,幾個月之後,她還是可以再見到他,只是這一切,竟都恍然如夢。l
那天,聖山城城中大街上,流春坊內,她就在隔壁的雅間內,剛剛叫上一壺酒,幾盤下酒菜……
‘咚咚’
她剛剛坐下,忽然,外面就傳來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她下意識的擡起頭,只見先是幾道黑影閃過,緊接着便是一道月色的身影。
風尊使!
秦紫凝一怔,她自然是知道此人的,竟是無極殿的人,她一陣恍惚,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再次擡頭從半開的窗口裡朝樓梯口望了去,果然看到那一襲黑色的衣袍……
是他!
竟然真的是他!
清俊出奇的面孔,一身的深沉內斂,清冷出塵……
那天晚上她找到花雨淚的時候,根本來不及見他一面,他就冷漠絕情的離開了,她想追上去找他,告訴他,她想他快要瘋狂了,但是她不敢……
但是,上天竟然在這裡安排了他們的一場重逢,她當然不能放過機會,於是,她找到了流春坊的老鴇……
“姑娘,你可千萬不能惹了那些人啊,找到人就趕緊離開了,他們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主,出了什麼事情我也擔待不起!”
老鴇抓着手中的銀票,很是猶豫的望着秦紫凝,然而秦紫凝卻只是點了點頭,笑道,“你放心吧,我只是進去看看罷了,若是找不到,我馬上出來!”
她不再多言,從衣袖裡掏出一張面紗,接過老鴇身旁的女子手中的琴便徑直的朝那個雅間走了去。
“主子,要聽曲不?”
剛剛來到門前,一名黑衣屬下便攔住了她,恭敬的對着珠簾內的人問道。
“讓她們進來來幾首吧!”
回答的,不是他的聲音,而是另一個聽起來很陰邪的聲音。
得到應許,她自然是很欣喜的,連忙走了進去,然而,剛剛走到珠簾前,一道冷淡低沉的聲音便冷然從裡面傳來,“在外面彈一曲罷,不必進來。”
不必說,自然是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猶如一桶冰水淋了下來,秦紫凝渾身僵硬得幾乎要打顫,面紗之下那張絕色傾城的小臉也是蒼白如紙,身子一陣癱軟,幾乎是站不住。
不知花費了多長的時間,她才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然後在簾外的琴架前坐了下來,開始調試琴音。
這時候,珠簾內也傳來清冽的倒酒聲,伴隨而來的,還有剛剛那道陰邪的聲音
“北殿主,不是我萬毒子不給面子,只是,這死符咒並非常人所能解。”
“若是常人能解,本殿還用找你萬毒子嗎?”
那自稱萬毒子的男子聲音剛剛落下,那道冷淡充滿壓制之力的聲音便應道,“本殿知道你既然被我西域衆人稱爲萬毒子,本事更是勝過昔日的萬毒之王,這些年,很多疑難雜症到你手裡都迎刃而解,本殿現在只是希望你能替本殿研究一下這死符咒,條件,你可以任意開,能滿足的,本殿會盡力滿足。”
死符咒?
苗疆聖壇的秘術之毒,誰中了死符咒?
東方七夜嗎?
秦紫凝心中不禁微微抽緊起來,下意識的擡起頭望向那銀光淡淡的珠簾內,聽着他的聲音淡淡的傳入耳中,恨不得馬上衝過去,一手撥開那珠簾,看看他!
“北殿主,這死符咒可是苗疆聖壇的秘術之毒,你應該找苗疆聖壇的人,而不是我!我萬毒子向來只知道研製天下奇毒,再尋找出解這奇毒的解藥,這咒毒,我恐怕也是無能爲力。我對這咒毒並不熟悉,而且,那些既然爲你們一些古族的秘術,我就更不能輕易破解了。”
那萬毒子那般陰邪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爲難,但是隱約也可以聽出,似乎心中在打着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