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冉冉,四個人披着紅霞坐在紅粉帷幔之後的榻上,沈傲被人拉了去喝酒,洞房裡的氣氛有一點點怪異,誰也沒有說話,四個人兒都可以聽到身邊傳來的呼吸,若不是披着紅霞,只怕所有人都要羞死了。
反倒是蓁蓁見多識廣,心裡雖有幾分羞澀,卻還是低聲道:“我叫蓁蓁,諸位妹妹叫什麼?”
這句話的聲音很輕,蓁蓁的聲音本就如銀鈴一般好聽,洞房裡的沉寂突如其來地打破了,接着傳出春兒的聲音:“蓁蓁姐姐,我聽沈大哥提起過你呢。”
那一邊周若道:“爲什麼蓁蓁是姐姐,我們都要做妹妹?”
唐茉兒的聲音最是端莊,輕笑道:“坐了半宿,也不知外面的情形如何了。”
四人七嘴八舌,說了許多話,周若干脆取下紅霞來,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
過不多時,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周若嚇了一跳,又將紅霞披上,這洞房之中瞬時變得靜籟無聲。
門被輕輕推開,一人踱步進來,蓁蓁從紅霞下的縫隙往下看到了紅色喜服的下襬,猜到來人是沈傲,心裡有些(毛)(毛)的,又有些歡喜,其餘三人也都屏住呼吸,不敢吱聲。
平時見了沈傲,這四人誰也不覺得羞怯,可是今日卻不知如何是好了,縱是蓁蓁,雖然早與沈傲有了肌膚之親,此時心裡也不(禁)如小鹿亂撞。
沈傲不急着去掀她們的紅霞,而是去房中牆角的櫃中尋東西,唏哩嘩啦地翻了一陣,隨即抱着五六根木棒出來,他坐下,咳嗽一聲,口裡噴吐着酒氣,卻沒有醉,虎着個臉,猶如與人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將一根根木棒往四個夫人的手裡塞。
“咦?這是什麼?”春兒最先接到一根木棒,心裡滿是疑惑,想掀開紅霞來看,卻又不敢。
沈傲將木棒分發完畢,低聲道:“諸位夫人,咳咳……從此往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必客氣,不過現在有人欺到我們沈家頭上,諸位夫人看看該如何辦?”
周若終是沉不住氣,掀開紅霞,臉頰上染着一層紅暈,擡眸一看,沈傲已是握住了一根木棒,大義凜然,這哪裡是入洞房,倒是一副行軍打仗的架勢。嫣然一笑,想說什麼,卻又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
“啊……抱歉,抱歉,居然忘了給諸位夫人掀頭蓋了。”沈傲訕訕地笑,小心翼翼地將其他三女的頭蓋都掀了,見四對清澈含羞的眼眸看過來,心裡忍不住有些激盪,狠下決心道:“隨夫君出去,打好埋伏。”
蓁蓁微微一笑,滿是嫵媚:“埋伏做什麼?春宵一刻,又不知你在打什麼鬼主意。”
“夫人啊……”沈傲解釋道:“你想想看,今日是洞房花燭是不是?我方纔敬酒時,早就看到不少人不對勁了,都是拿一副色迷迷的眼神兒瞧着爲夫,想想看,他們接下來會做什麼?”沈傲一拍大腿,咬牙切齒地道:“若爲夫猜得不錯,待會我們吹熄了燈兒,他們就躲在那門外窗沿下頭聽我們……”
四女臉色更是紅豔無比,一齊啐了一聲,道:“世上哪有這般沒臉沒皮的人。”
咦,她們不信?沈傲正色道:“我這叫以己度人,若是別人娶妻,我也會去鬧洞房的,想想看,連爲夫如此正直高潔之人都不能免俗,那些凡夫俗子還能做出什麼好來?諸位夫人聽爲夫一言,莫要一失足成千古恨,到時在外頭等着,到底有沒有賤人來聽房,一看就知。”
所謂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沈傲這個以己度人,倒不是空(穴)來風,春宵一刻值千金他如何不知,可是做慣了大盜,早就養成了防人之心不可無的心態,不先將一羣賤人趕跑,心裡總是堵得慌,就是現在入洞房,心裡頭也是空落落的。
蓁蓁見沈傲拍了板,心裡想,不管有沒有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那麼便該聽夫君的,便道:“沈郎,我們是女眷,多有不便,還是你獨自在外候着吧,若有動靜,我們再去幫你。”
沈狼?沈傲嚇了一跳,哥們是狼嗎?哥們明明是羊啊。想了想,頓覺蓁蓁所說有理,提着木棒出去,回眸道:“諸位愛妻等我回來,待我將他們殺個片甲不留,再和你們共赴……那個,那個,那個……”還沒說完,人已消失不見。
眼見沈傲這瘋瘋癲癲的樣子,周若撇撇嘴,道:“這個時候他還胡鬧,哼……”
春兒道:“小姐莫要怪沈大哥,若是真有人在外頭,往後我們該怎麼做人?”春兒話音剛落,臉便嫣紅了。
其實這四人哪一個心情都緊張得要死,不知下一刻要面對什麼,即便是蓁蓁,也覺得心虛莫名。
方纔被沈傲那般一鬧,倒是少了幾分羞澀,又七嘴八舌地道:“你說待會真的會有人潛進來嗎?若真是這樣,那就太可怕了。”
“這等事,還是以防萬一的好。”
“…………”
春兒的(性)子較爲懦弱,一向是惹人憐愛的。唐茉兒端莊大方,令人起敬。唯獨是周若仍有些大小姐的脾氣,頗有幾分機鋒。而蓁蓁最懂察言觀色,說幾句好話兒,謙讓一下,周若自然更好相處了。
四個女人一臺戲,雖說四人之間爭搶一個丈夫,可是一旦熟悉了對方的(性)子,各人退了一步,自然多了幾分親近。
四人正說得起勁,突然聽到外頭的沈傲大叫:“什麼人,鬼鬼祟祟!”接着便是一陣怒斥棒打聲,有人哎喲地叫:“不要打,不要打,是我,是我,我是王……啊呀……我的腰,我的腰折了。”
蓁蓁生怕鬧出事來,連忙跑去外頭看,其餘三人也追了出來,這慘淡圓月之下,一個黑影佝僂着腰蹲在地上氣喘吁吁,沈傲提着大棒,尚在洋洋得意,見四位夫人出來,哈哈一笑道:“跑了一個,不過這個倒是被我抓了個現行。”
蓁蓁道:“夫君,算了吧,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打了一棒也就是了。”
沈傲扶着下巴正在思考,那人好不容易忍着疼痛直起腰來,怒斥道:“沈傲,你好大的膽子!”
咦,聲音有點耳熟,藉着月光,沈傲打量這人一眼,臉色一變:“皇……皇上……”
趙佶拼命咳嗽,顯然身份被拆穿,也有點兒尷尬,畢竟這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只好虎着臉道:“哼,晉王說要帶朕來散散心,誰知竟帶朕來了這裡,上了他的當,待朕回去,一定好好教訓教訓他。”說罷,負着手,擺出一副威嚴的樣子,冷冷地看了沈傲一眼:“你的膽子很大嘛,若不是朕及早亮出身份,你是不是要將朕打死?”
沈傲連忙將拋開,訕訕一笑:“陛下,微臣哪裡知道你會來?微臣還以爲你在宮裡作畫呢,方纔喝酒時也沒有見到你。”
見沈傲這般模樣,四個夫人俱都吃吃地笑,這一下總教他搬石頭砸到自己的腳了,紛紛朝趙佶福了福道:“見過陛下。”
趙佶臉色緩和下來:“免禮。”眼睛又落到沈傲身上,吹鬍子瞪眼道:“朕就不許來喝你的喜酒嗎?朕是微服私訪,豈能大搖大擺地讓你看見?哼,到時再收拾你。”
留下一番狠話,大搖大擺地走了,雖是走得自然,可是趙佶心裡還有點兒發虛,被晉王拉來鬧洞房,這是他平生第一次,結果落得這般結局,若是被人知道,定會教人笑話。
“好,這件事就當沒有發生過,誰也不能說,也不能透(露)出去,沒有發生過,沒有發生……”趙佶心裡默唸着,消失在夜幕中。
沈傲和四個嬌妻目送趙佶離開,沈傲便笑了起來:“好像這裡還躲着一個人。”
唐茉兒道:“不是說跑了一個嗎?人都已經跑了,還有誰來?”
沈傲找了找,終於從一片花叢中揪出一個人來,這個人竟是女人,被沈傲揪住了耳朵,嚇得花容失色,低聲哭泣道:“疼……疼……我……我錯了……”
這世上只見過男人來鬧洞房,沒有聽說過哪個女兒家也來鬧的,沈傲一點也不客氣,上下打量着這小女孩兒,虎着臉道:“郡主要不要解釋一下?”
原來躲在花叢中的,正是清河郡主,小郡主撫(摸)着耳朵,滿是委屈地道:“好,我解釋,是我爹帶我來的。”
“你爹?”沈傲無語,晉王啊晉王,你這傢伙真是瘋了,拉了皇帝和女兒來鬧洞房,倒是教人開了眼界,這傢伙油滑得很,一見大事不妙,獨自先溜了去,可惜今日沒有抓住他。
小郡主道:“我在後園裡陪着女眷有點無聊,就跑到前堂去玩,恰好撞見了我爹和皇上往這邊來,我看着新鮮,想看看他們到底要做什麼,於是就跟了來,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啊,沈傲,你不要這麼兇好不好?”眼淚在眼眶裡團團打轉,既委屈又可憐,好像受害者是她,反倒沈傲成了壞人似的。
唐茉兒立即上前去安慰她:“沒事了,沒事了,你是小女孩兒不懂事,沈傲不會怪罪的,沈傲對不對?”
當着老婆的面去欺負一個小女孩,沈傲臉皮還不夠厚,心裡總覺得這小郡主在博取同情,卻又無可奈何,只好道:“好吧,不追究她,快走,再不走就要追究了。”
“噢。”小郡主楚楚可憐地朝唐茉兒道了一聲謝,雙肩微微地還在顫抖,顯得害怕極了,往回走了幾步,接着發足狂奔,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這小郡主屬兔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