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此前已經做好了接受魔鬼實習期的準備,但是聽到這個嚴苛的要求時,景黎還是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剛纔聽見的命令。
她撇過頭去,見得旁邊站着的三人面上儼然也是如她一般爲難的神色,顯然一致都認爲這簡直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其中一個男生終於是看不下去,往前走出了一步,“老大,這個能在下班時間完成都已經算勉強了,我們……”
“不能幹的話就回去,我話早已經放在前頭了,”林壑似乎對他的異議並不意外,顯然早已經聽過無數新人抱怨,聽到此,只擡起了眼皮來,眼神陰鷙得有些駭人,“你有什麼意見麼?”
“這……”那個男生畢竟還是剛畢業的毛頭小子,血氣方剛,哪裡經受得了這樣的刁難,聽到此只重重地將文件放下,“你這是天方夜譚!”
並不在意他拔高的聲音,林壑只是哼了一聲,對於他的抗議顯然很是不屑。分明還未開口,那氣場便已經足以壓制全場人再也說不出話來。
不過是三四秒的停頓,全場人卻不約而同地感覺彷彿已經過去三四十分鐘。
似乎是窺探到了衆人的心態,林壑這才緩聲開口,“把手中東西放下,你可以滾了。”
這纔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居然就這樣輕易地否定了一個經過重重選吧搏殺出來的人才?他的要求比自己想象中的顯然要高得太多。景黎一邊在心中飛快地盤算着,脊背微僵,放在文件底下的手掌緊握成拳,這才能夠支撐自己昏昏欲睡的心神。
上班第一天如果就被請回去,還不被那個男人嘲笑到死?說什麼,她也要堅持到最後!
眼看着那個男生負氣離去,不過十幾秒鐘的時間,會議室的門再次被推開,正是最後一個年輕女生,秦怡。
此刻她的模樣竟比景黎還要再狼狽幾分,白皙的臉蛋七扭八歪地架着一副框架眼鏡,身上的衣服皺皺巴巴的,鞋子也還沒換下來,造型看起來很是獵奇。
林壑看了一眼她,語調冰冷而沉肅,“超時七分鐘。”
秦怡面色倏然一白,顯然也是見識過林壑的厲害的,當即已經連連鞠躬道歉,語氣急促,“對不起前輩!這個時段公交車沒開,我站在路邊好久纔打到了出租,請前輩再給我一個機會。”
“剛纔正好走了一個人,你把他的工作一併接過去吧。下一次如果再遲到,就直接走人。”林壑面無表情地吩咐着,“順便通知還沒趕到的那個小子,他可以不用來了。”
秦怡看着本就高聳入雲的文件上頭又添了一疊,臉上一副天塌下來的表情,然而在目光觸及到林壑那張古板的臉龐的時候,到底是不敢抱怨更多,只能哭喪着臉應聲,“好……好的。”
“好了,”林壑似乎感受不到他們之中涌動的怨念一般,掏出西服裡的黃金懷錶打開看了一眼,隨即一
板一眼地命令道,“現在是六點,到午休時間結束,也就是下午兩點之前,我要看到你們的成果放在我的辦公桌前。你們現在可以去工作了。”
眼看着眼前的魔鬼上司在三言兩語之間就已經輕易地開除了兩個實習生,其他人哪裡還敢有半分拖泥帶水,下意識地齊刷刷挺直了身子,“是!”
話音剛落,衆人已經紛紛作鳥獸散。
殷氏集團如今在國際上發展得如日中天,轉正以後的薪資也確實很可觀,未來的發展前途也很是輝煌。他們都是擠破頭了才通過了那一輪輪的魔鬼面試,進入了實習期。故就算林壑的要求再不近人情,他們還是想要通過實習期的。
反正熬到轉正之後,他們就可以徹底擺脫這個待人嚴待己更嚴的工作機器了。
景黎擠出門的時候,正巧與蘇茵茵打了個照面。
方纔見面太過緊急,一直到這個時候,她纔好好地打量了蘇茵茵一番:一身粉白色的小西裝襯得她本就凹凸有致的身材更加玲瓏,卻又不甚暴露。長長的頭髮高高束起,增添了幾分乾淨利落的姿態。
這樣緊張的準備時間,她竟然還化了一個淡妝,看起來氣色不知道比他們這形容枯槁的一干人等好了多少。
景黎雖然自己也是個女人,但是看到她的時候,都不禁爲了她身上散發出的氣質而吸引走了幾分目光,一邊在心中嘖嘖讚歎:真是個太厲害的女孩子。
畢竟手中的工作並非是一個開玩笑的數目,景黎僅僅在心中感嘆了不過幾秒鐘,便重新整理歸類了一下手中分到的工作,定了定心神,再次投入到了繁重的工作裡頭。
雖然要求乍一聽感覺嚴苛,然而她很快就反應過來:既然林壑能將這些工作分下來,就說明此前進公司的員工都是通過這樣的考覈的。
既然別人可以,她爲什麼不行?
如此給心中打了打氣,她一動不動地看着眼前攤開的筆記本電腦,纖細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如燕,將數據輸入了進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眼看着身邊的文件不自不覺地一點點變薄,她的視線也越發模糊了起來。因爲休息不好,又太長時間對着電腦屏幕,眼球早已經酸澀難耐,她只眨了眨眼,便不受控制地從眼眶流出了淚水來。
如果天天都是這樣緊張的工作安排,再健康的人估計都要提前退休。她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最後看了一眼眼前的電腦屏幕,好不容易纔戀戀不捨地從繁忙的工作進度中抽出空來,翻過身去正欲從包裡翻眼藥水,手邊卻陡然被放置了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
咖啡的醇香絲絲縷縷地鑽入了鼻尖,成功喚醒了她的精神。
景黎有些詫異地順着握着咖啡把的那隻白皙纖細的手往上看去,映入眼簾的正是微笑的蘇茵茵,“小黎,工作那麼久累了吧?先喝口咖啡提提神吧。”
旁人都在案前如臨大
敵一般地工作着,面上看起來與她比起來好不了多少,更別提雙倍工作量的秦怡了,此刻早已經被繁重的工作量壓得哭了出來,放在鍵盤上的手指卻還是不敢停歇,讓外人看得都不免心疼。
然而,蘇茵茵卻好像是他們之間的例外,除卻面上透露出了幾分疲憊以外,舉止神態卻始終是從容的。
“謝謝啊,茵茵。”這杯提神醒腦的咖啡對於她來說無疑是及時雨,景黎感激地對着她笑了笑,立馬灌進喉嚨一大口,正欲再喝時,卻突然想起了腹中的胎兒。
雖然這點咖啡因對於胎兒的傷害微乎其微,然而現在是非常時刻,還是小心一些要好。
眼看着蘇茵茵已經到了別人的工作崗位上挨個送咖啡,之後纔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繼續工作,景黎纔有些謹慎地放下了杯子,貪戀地看了一眼熱騰騰的咖啡,到底還是猛地搖了搖頭,且當做給自己提神。
眼看着時針指向了下午一點,周遭的老員工早都已經三兩出去吃飯。諾大的辦公室內,只餘了他們幾個實習生還在工作着,根本無暇顧及旁人傳遞過來的同情眼光。
敲打着鍵盤的指尖已然有些疼痛,在敲下最後一組數據以後,景黎這才如釋重負地躺倒在了身後的辦公椅背上,吐出了翳悶在胸中已久的一口長氣。
連續不停歇地坐在電腦前工作了七個小時,她只感覺通身僵硬難耐,特別是脊骨處更是痠疼。她想要站起來去外頭活動兩圈,然而還沒等站穩身子,腿便已經一軟,重新跌坐在了身下的辦公椅上。
從來沒有嘗試過這樣高強度的工作,她看着眼前堆積如山的文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這樣短的時間裡處理完了這些東西。心中一直有股力量在支撐着她,除卻昨日林壑對於她的當衆羞辱以外,還有殷冷。
她想要證明給他看,她的存在並非只是生孩子而已。
休息了幾分鐘,她收攏了一下文件,將一部分郵件發到了郵箱內,這才拔下電腦中的U盤,正欲去林壑辦公室交差,卻陡然聽到了低低的啜泣聲。
是誰在哭?景黎挑了挑眉,有些詫異地循着哭聲望去,只見是摘了眼鏡的秦怡。
畢竟不過是剛從大學畢業的小女生,剛入職就遇到了這樣大的困難,這時候崩潰也是可以理解的
景黎在心中嘆了一口氣,一邊望向秦怡桌面上的文件,有些驚訝。
她雖然看起來馬馬虎虎的樣子,然而完成速度卻極快,雖然還餘下了不少,但已經超過了她們本應該擁有的量了。
在她的注視中,秦怡陡然撐着鐲子站起了身子來,發出極大的“嘩啦”一聲,引得旁人紛紛側目,然而她卻也未曾理睬,只是目光發直地看着眼前的兩摞小山,自言自語道,“只剩不到一個小時了,我完成不了的。”
這樣一個人,如果因爲這種事情就離開公司,未免也太可惜了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