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西故……”
莫西故低頭看着她震驚而驚惶的雙眸,因爲疼痛而忍不住的閉了閉眼,輕輕抽氣,艱難的吐出兩個字,“沒事。”
他的手摟着她的腰,在那把刀刺在她身上的時候抱住了她將她護在了懷中。
刀插入了他的後腰。
疼痛和失血讓人的力氣迅速的流失。
他低頭扶着她,又像是抱着她。
認識了很長時間,記憶裡卻從來沒有過認認真真的擁抱。
“莫西故!”
第一聲還只是喃喃,那麼第二聲就是尖叫了。
他還是緩緩閉上眼,體力不支的倒在她的身上。
…………
醫院,永遠的慘白和濃烈的消毒水味道。
池歡坐在長椅上,低着頭。
她身上沾了大片血跡的衣服更沒有換。
手上的血,已經冷的凝固了,指尖戰慄,止都止不住。
墨時謙比莫夫人到的還快。
他看到的就是呆坐在長椅上發呆的池歡,精心保養打理過的長髮也是狼狽凌亂的,隨着她彎腰的動作而垂下,幾乎落在地板上。
瞳眸重重一縮,長腿想也不想邁了過去。
墨時謙在她身前停下,俯身剛想說話,她就已經先擡起了頭。
“我沒事。”
她似是已經料到了是他,臉上的神色沒有任何的波瀾變化,只又重複了一遍,“墨時謙,我沒事。”
發生了什麼事,他在來的路上自然已經弄清楚了。
男人還是彎下腰,一把將她單薄的身子擁入了懷裡。
手臂越收越緊,緊到不能更緊。
饒是池歡覺得自己全身的神經都已經變得遲鈍,也還是覺得骨頭被他勒疼了。
她張了張口,想說話,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就這樣抱一會兒吧。
哪怕很疼。
也許,能擁抱的機會已經不多了。
池歡嗅着他身上的氣息,緊繃得快要斷裂的神經,就這麼軟弱了下來,然後,眼淚從眼眶中洶涌而出。
雖然她幾乎沒出聲,雖然這樣的姿勢讓他們看不清對方的模樣。
但墨時謙還是知道,她在哭。
只是他不知道,她爲什麼而哭。
爲了……莫西故嗎?
蕭御已經告訴他,莫西故替她擋了一刀,傷的不輕。
他甚至無法在這種時候質問她,爲什麼會跟莫西故在一起。
墨時謙擡手撫摸着她的頭髮,眼睛裡蓄着的全都是陰鷙的黑暗和狠厲,但聲音卻又是溫和的,“我帶你去換身衣服,待會兒再過來。”
“不用了。”
她擡手,手掌抵在他的胸膛上,阻止了他抱她的動作,“我等他醒來。”
男人喉骨上下滾了滾,最後還是忍耐了下來,偏頭朝不遠處的安珂道,“去把她的衣服拿過來。”
“好,我馬上去。”
安珂很快的轉了身。
墨時謙在她的跟前蹲了下來,從她放在身側的包裡翻出了溼巾。
撕開,拿起她的手,一根根的擦拭着手指。
急救室的紅燈還在亮着。
男人的視線都落在她的手指上,把她手上的血跡擦得乾乾淨淨。
池歡低頭,看着他英俊而清雋的臉。
素來淡漠的眉眼遍佈着如雲翳般厚重的壓抑。
下頜的線條緊繃,沉重而不悅的情緒表露無遺。
整個過程沒有任何的交流,直到男人將一把溼巾都用完,把垃圾扔在座椅旁的一側。
最後,他這才擡眸看着女人的臉。
四目相對。
“你告訴我,”他用幾乎沒有平仄的語調道,“你跟我說你要一個人去逛街,卻不惜甩了安珂,偷偷的跟他見面,是爲了什麼,嗯?”
池歡沒有說話,她就只是低頭看着他。
這樣無言,終於一點點的掀起了男人的怒火。
一直有人說,冷戰不如熱戰。
不給迴應的沉默比爭吵更傷人。
墨時謙的嗓音變得逼仄,一字一句像是從喉嚨裡逼出來的,“池歡,你說話。”
她看着他眼角眉梢沾染上的濃烈情緒。
覺得思維和視線似乎冷靜清晰,又似乎飄忽模糊。
池歡靜靜的道,“我現在不想說話,等莫西故醒來再說吧。”
她看到男人漆黑的瞳眸皸裂出細細密密的裂痕。
這大概是她鬧分手說了自己都不知道多少難聽的話以來,第一次覺得成功的傷害了他。
她怎麼鬧,他都當她無理取鬧。
她說一萬次分手,他還是斬釘截鐵。
即便偶爾會挑出些怒火,但那比不上別的戀人吵一次平常的架。
他的心是銅牆鐵壁,無法撼動,難以傷害,很難進去,更難出來。
傷害不到他,甩不掉他。
她常常覺得無奈苦悶,其實更多的有慶幸感。
這世上的女人說分手也許不全是爲了被挽留,但十次裡至少有九次,希望對方挽留。
如果他真的不挽留,她不知道會多傷心。
墨時謙看着她,薄脣的弧度變得森冷。
他眼睛一眯,吐出一句毫無溫度的話,“那如果他死了呢?你是不是再也不想說話了?”
池歡的眼睛睜大了一點,“你說什麼?”
男人的嗓音像是夾雜了碎冰,一字一頓很緩慢,“我說,如果他沒救活,死了,你是不是準備以後刻骨銘心的記着他,再也不跟我說話了?”
她深吸一口氣,把臉撇到了一邊。
雖然她對莫西故沒有也不可能有什麼刻骨銘心,但她接受不了他會死這個可能……
都是因爲她,如果他死了……
就是被她害死的。
下顎一痛,男人在她把臉撇到急救室方向的下一秒就掐着她的下頜重新扳了回來。
他的聲音是她從來沒有聽過的陰沉,“池歡,別讓我知道你真的揹着我跟他有什麼不能見人的,否則那一刀沒把他捅死,我也不會放過他。”
她的下巴被他捏的生疼。
池歡看着他的眼睛,輕輕的笑了出來,“他爲了救我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以爲你如果對他做什麼,我會原諒你嗎?”
呵。
呵呵。
呵呵呵。
墨時謙盯着她一張一合的紅脣,腦海中重複着她說的話。
男人手指上的力越發的重了,她的名字從齒縫中溢出,“池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