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巳時末(上午快十一點),在靈勻之地的入口處,一個一席紅衣的少女緩步而來,在她身後跟着四位男子與一位少年,而在他們的身後,還跟着一大羣妖獸。
沙華止住腳步,身後一衆緊跟着停下腳步,她回過身子,看向曳昔等人,檀口張合:“好了,你們就送到這裡吧。”
一羣妖獸在瞬間低嗚出聲,似是在不捨她離去般。
“沙華姑娘啊,此次出山你可要多加小心,山外不比山內,尤其是人類,你看心與心的距離還隔着你我兩層皮呢,人類可是個笑裡藏刀的物種,切記不要太過相信人類啊。”曳易拉着沙華,苦口婆心的在那唸叨着。
後者心中一暖,連連點頭答應下來,隨後只聽曳昔又道:“小祖宗啊,你看我就剩下這麼多存貨,原本我是不想給你的,但又沒東西給你,所以……你記得省着點吃。”說着,他將手上儲物戒中的玄靈果一股腦的倒出來,堆在她面前。
在聽他前半段的話時,沙華是在風中凌亂的,說實話哪個女子喜歡別人說她年紀大?她本就很忌諱‘小祖宗’這個字眼,奈何任憑她如何打罵,曳昔就是不改口,當時也確實讓她頭疼過一段時間。
但是又聽到後半段,沙華不禁腹誹,這個臭小子,有這麼說餞別話的麼?只不過看他一臉依依不捨,沙華也不忍心發作,只好將玄靈果收起來,再答應他。
一旁,曳煬上前幾步來到翎翊面前,對着他道:“翎翊,你是我們翼狼族的少主,這次出山,你切記莫要讓那些圖謀不軌的人類接近沙華姑娘。”
“是,大伯,我知道了。”翎翊鄭重的回答,不用他說,他也知道該怎麼做,雖然他現在還不夠強,但他會豁出性命來保護花花!
這是他生來便揹負着的使命,也是他的職責所在。
曳煬點點頭,看了眼沙華,道:“沙華姑娘,保重。”
“我會的。”深吸一口氣,沙華轉身邁步離去。
三步……兩步……一步……
沙華心中滿是興奮與激動,她甦醒的三千年裡,每日聽着妖獸口中不斷變遷的人世,又看着這幾千年來毫無變化的靈勻之地,沙華一直都很羨慕它們。
羨慕它們能夠隨心所欲的走出靈勻之地,她這些年來因爲姐姐的離開而拼命修煉,終於在今天,她也可以走出這塊她生活了三千年,也困了她三千年的地方了!
而正處於興奮中的沙華並沒有發現,在她離那道無形的屏障越來越近之時,她的眼睛也在發生改變,淺金色的眼眸逐漸變深,其內還夾雜着一絲橙紅色,宛如琥珀般精美。
終於,沙華毫無阻礙的踏出了靈勻之地,她一身氣息在霎時間隱秘無蹤,彷彿從未出現過。
還在靈勻範圍內的若水與翎翊見此,與曳煬幾人打聲招呼後,便朝着沙華的方向前進,曳昔三人倒沒再開口,只是他們身後卻不斷響起那些妖獸不捨的吼聲。
壓下心中的興奮,沙華回首深深的看了一眼靈勻,後才提步離去,一路上氣氛安靜,三人都非常默契的沒有開口說話,只剩下腳步走過的聲音。
半晌,似是不喜歡這般安靜,沙華忍不住開口詢問道:“哥哥,我們現在要去哪啊?”
“先去永城,我一個朋友在那等着。”
“朋友?”
“對,你此趟下山,我還有要事在身,不便陪你,所以我託一位故友來替我照顧你。”若水溫柔一笑,然而那雙用幻術變成黑色的眼眸中卻是晦暗不明。
若非他還未部署好一切,他又怎麼會將她交給別人?不過,她身邊還有一個翎翊,他多少可以放心一點。
沙華並沒有發現這一瞬間若水心中的想法,只是瞭然的點了點頭,跟着他們的腳步。
永城內,一家名爲福來酒樓的廂房中,有着一位男子,他身着一席黛色衣袍,容貌俊美,頎長的身軀半倚在軟榻上,如絲綢般光滑的長髮沒有束縛,隨意披散落在衣袍上。
狹長的眼眸半闔,紅潤的薄脣微微抿起,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一隻曲起撐着下巴,另一隻則是漫不經心得撥弄着案上的棋盤,只見他舉手投足間盡顯淡漠尊貴。
約莫半盞茶的時間,敲門聲突兀的響徹在這安靜的廂房內,男子劍眉微蹙,似是不喜這道打斷他思路的聲音,他並未回話,門外之人也瞭解他的秉性,因此不再敲門,直接開口道:“主子,若華公子他們來了。”
“嗯。”低沉的嗓音一落,緊接着廂房內的男子便開始收拾案上那因他心不在焉而形成的‘殘局’,就在他收好最後一顆棋子時,若水帶着沙華二人緩步踏入廂房。
男子擡眸,挑了挑眉,揶揄道:“若華,可真是讓我好等啊。”可不是麼,他因爲答應若水照顧一個女子後,已經在這無所事事的等待了三天。
現在想想,他還是不解當時自己爲什麼會鬼使神差的答應下來,若放在平時,他絕對不會允許女性生物接近他。
若水輕笑一聲,並沒有回答男子的話語。
跟在他身後的沙華眼神好奇的打量着那名男子,而翎翊卻是警惕的盯着他看了好半晌,像是在確定這個人類對沙華有沒有威脅。
在沙華打量他的同時,他也在打量着這個即將被他‘照顧’的女子,只不過另一道視線令他有些厭煩,他最討厭被人盯着看,若不是因爲那女子清澈見底的眼中只有好奇,沒有其餘什麼東西,或許他真的會當場反悔。
不過,這個女子確實與其他人不同,她只是打量了他兩眼,便不感興趣的扭頭,轉而看起了房間的擺設,見此,黛袍男子不知怎的心中突生一股不爽,這房間能有他好看麼?
怎麼這人對房間的興趣比對他的興趣還大?
莫不是他的魅力減退了?
不過也幸好沙華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若是知道,估計也會朝他翻個白眼,然後丟下一句話:她見過自戀的,但是她卻沒見過這麼自戀的,以爲全世界都圍着你自己打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