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輕拂,把寒涼送來的時候,也把某人的怒氣一併帶過來。
蘇晴空明顯感覺到他正處在盛怒的邊緣,還有幾許幽怨。
偷偷瞟了一眼他的皮帶扣下,那裡的怒氣似乎還未平熄,看着怪羞人的,而他居然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擡步上前,蘇晴空伸手環住他的腰。
江蕭白怔了一下,卻沒有推開她。
蘇晴空輕輕說道:“不要責怪我哥,我哥也挺不容易的,我還記得,當初媽媽還在世時,經常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我哥,她讓我哥好好保護我,照顧我,說兄妹兩個人是一輩子的事,就算所有人都不愛我,也還有我哥,千萬不能讓我被人欺負了去!這麼多年,我哥爲了我付出了太多,連個正經的女朋友都沒有過一個,看似流連花叢,我卻知道他從沒有真正的愛過哪個女孩,他心裡也苦!”
那是因爲他把所有的愛都給了你吧!江蕭白只剩苦笑。
“蕭白哥哥,你讓我給你時間,你也給我時間好不好?讓我勸勸我哥,他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
蘇晴空說到這裡的時候,嘆了口氣,表情很古怪,“我都不明白,爲什麼你跟他之間是水火不相容的?小時候就氣場不合,你們是天生的仇人嗎?那爲什麼我哥能跟江蕭然玩到一起?”
“你這是在怪我?”
“好啦好啦,怪我行了吧?”
江蕭白低頭,心道:這倒是句實話,他跟羅開焌之間所謂的氣場不合,不就是因爲她嗎?
天生的仇人?這形容倒也準確!
兩人在院子裡吹了好半天的冷風,直到把江蕭白的欲~火吹滅,也吹的蘇晴空渾身發抖。
“蘇晴空,你就是個迷糊蛋!”江蕭白最後下了一句總結,滿臉心疼的把她拉回屋裡,進去後先給她披上大衣,又握住她快凍僵的手,不停搓着。
蘇晴空反脣相譏,“你不也只穿了一件襯衫?自己耍酷,還有臉說別人?”
江蕭白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位置,“我這裡是熱的,你卻是個沒心沒肺的,你怎麼跟我比?”
“又胡說了!”
恢復生氣之後,蘇晴空沒有在新家滯留太久,羅開焌已經那樣說了,她不可能真的讓他來接。
見江蕭白沒有再生氣了,蘇晴空便開口說要離開。
對此,江蕭白不置可否。
蘇晴空把那個牛皮紙袋重新收拾好,鄭重的交給了他,只留下了舅舅家的戶口簿。
江蕭白看了她一眼,接過來了。
“送我去名軒吧!我自己開車回去!”
回到羅家,差不多快11點,李姐還沒睡,在準備明天早上要做的點心。
蘇晴空走進去的時候,見李姐興致勃勃的,不由得一陣納悶。
“李姐,這麼晚了還不休息呢?”
“不急,明天是小姐的生日,我在做你愛吃的桃花餅!”
蘇晴空眼眶一熱,上前抱了抱李姐的肩膀,“李姐,你太好了,這麼多年,每年的生ri你都給我做桃花餅,哎呀,你一說桃花餅,我現在嘴裡就開始冒酸水了,好饞!”
“明天早上睜開眼就能吃了!去睡吧,你們一個個的都這麼忙,我總不能太閒着!”
蘇晴空聽出了不對勁,“我舅舅他們……沒回來嗎?”
“老爺沒打電話,倒是太太說了,今天打牌,可能要玩到很久,明天早上回來也不一定!開焌少爺更不用說,天天見不到人!”
蘇晴空摸了摸包,道:“那行,我知道了,李姐你忙吧,我也上樓去了!”
見李姐又去廚房了,蘇晴空在門口看了看,然後從包裡掏出戶口簿,迅速而小心的推開了舅媽的臥室房門。
她不敢開燈,借用手機的燈光在手飾盒裡一陣翻找,好半天才找到那枚鑰匙,急的出了一身的汗。
和當初拿戶口簿一樣,她把紅本本又放回了原先的位置,確定沒有問題後,又快速轉身去放鑰匙,小手在裡面一撥拉,便沒人會看出她翻過什麼。
一道頎長挺拔的黑影就站在她身邊,氣息悠長,安靜的像是一座雕像。
蘇晴空毫無察覺,等她要離開的時候,纔看到緊挨着她站的黑影,頓時嚇的魂都飛出去了,‘啊——’的一聲大喊出來。
‘啪’,臥室的燈應聲而亮,蘇晴空的眼睛有些受不了這樣的強光,趕緊閉上了眼睛,等她適應明亮,看清面前的人影時,她嘴裡的驚叫聲還沒停止。
“哥?怎麼是你?”
羅開焌一身卡其風衣站在她的面前,目光深沉的盯着她,手裡還握着皮手套,顯然是纔回來。
蘇晴空一陣心虛,也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
“哥,你知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我險些被你嚇死過去?大半夜的,也不發出個聲音,你扮鬼呢?”
羅開焌目光往保險櫃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你還倒打一耙?你也知道是大半夜,那你爲什麼不開燈?這麼晚了,你又爲什麼在這裡?你想找什麼?”
“沒,沒有!”蘇晴空打死也不說,打不死更不會說,拉着羅開焌就往外走。
門外,李姐握着一個拖把,正猶豫要不要衝進去呢,就看到少爺和小姐兩人一起手拉手的出來了。
“你……你們……”
“沒事,我去拿點東西,蘇蘇看到了一隻老鼠!”羅開焌笑着解釋。
“老鼠?家裡面有老鼠?”
“也許是我看錯了!”蘇晴空忙說了一句。
“我們休息去了,李姐晚安!”多說多錯,羅開焌拉着蘇晴空,幾乎是把她拽上了樓。
他基本上是跟在蘇晴空後面回來的,看到她回來的那一剎,他是高興的,她沒在西園那邊過夜,說明他在她心目中還是有一定份量的。
但隨後讓他沒想到的是,她居然進了父母的臥室,好奇心驅使之下,他悄悄的推開了她掩着的房門。
屋裡沒有開燈,只有並不太亮的手機屏幕光,他隱約看到她在首飾盒裡翻出了鑰匙,打開了保險櫃,在裡面放了個什麼東西,然後又把鑰匙放回了首飾盒。
他好奇她放回去的是什麼東西,也好奇她的熟門熟路,她能準備的在首飾盒裡翻出鑰匙,說明對這裡的擺設很熟悉,這麼說,她之前來過裡?
答案是肯定的!
蘇晴空一雙亮眼四處亂轉,見羅開焌直直的盯着自己,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立刻誇張的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一邊用手擋着嘴巴,一邊說道:“哥,我好睏,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給你留時間,好讓你想借口嗎?”
“你說什麼呢?”蘇晴空瞪了他一眼,腦子裡卻飛速轉開了。
羅開焌肯定不會放過她,她要找個什麼藉口呢?
好奇?肯定不行!
偷錢?她又不缺?
不過她在飛速轉着腦袋瓜的時候,又覺得很幸運,幸好是被羅開焌抓到的,如果被舅媽發現她進去了,還開了保險櫃,還不剝掉她的一身皮去?
“那串‘有鳳來儀’是你拿的?”
在蘇晴空胡思亂想之際,羅開焌清朗的嗓音突然響起。
“啊?什麼……什麼有鳳來儀?”蘇晴空一臉迷茫。
“警方那邊有備案,我媽之前報過案,說是丟了一串項鍊,很貴重,什麼樣子的項鍊卻沒有明說!事後,我問過我爸,他說那串項鍊叫有鳳來儀,我媽已經收藏了二十多年!那串項鍊是你拿了!”
羅開焌的語氣很肯定,他剛纔一直在想,爲什麼蘇晴空會熟門熟路的摸到鑰匙?溜進父母的臥室絕不可能是第一次,稍一排查,就能猜到。
果然,一聽到項鍊兩個字,蘇晴空的眼神就亂了。
“蘇蘇,你喜歡項鍊,可以跟我說!不管你喜歡什麼,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弄來!”
這就是很婉轉的責怪了。
蘇晴空臉色灰敗,咬着脣,低頭不語。
“蘇蘇,說話!”
“你讓我說什麼?”
“項鍊在哪裡?”
“不知道!”
“蘇蘇,聽話!”羅開焌的眼神嚴厲起來。
羅父與羅母走到現在這個兩看相厭的地步,和這串項鍊分不開,但他們誰都不肯說一句,他總要弄清楚原因。
蘇晴空猛的擡頭,淚水已經在眼眶蓄滿了,隨時有可能落下來,“項鍊是在我這裡,怎麼了?當初他們那樣對我,就不能讓我小小的報復一下嗎?就因爲他們是長輩,我就要任他們擺佈嗎?我偏不!”
羅開焌有些不忍心,換了一種語氣,“你怎麼知道那串項鍊的存在?連我都沒有見過!”
“意外!”
“嗯?”
“舅媽扣了我的手機,我去拿回自己的手機,意外發現的!”
“項鍊很漂亮?”
蘇晴空有點摸不透羅開焌的意思,還是乖乖的點頭,“漂亮!”
“那好,我做主,那串‘有鳳來儀’送你了!”
“啊?”蘇晴空眨眨眼,再眨眨眼,這劇情轉換的也太快了,讓人應接不暇啊!
羅開焌走到她面前,像往常一樣揉她的頭髮,笑的一臉溫暖,“既然很漂亮,你又喜歡,送你又何妨?我媽那邊,我會找機會跟她講,到時候我再送她一套珠寶,這事就揭過去了!”
“可是……”可是劇情不該是這樣的啊!
那串項鍊,她還在想着什麼時候找機會還回去呢!畢竟那樣精美的項鍊不適合日常佩戴,充其量也就是欣賞珍藏,她沒有那種愛好。
只是沒想到,她還來不及還回去,羅開焌就做主把項鍊送給她了?
羅開焌捏了捏她紛嫩的臉,道:“我是羅家長子,我有決定權,我說送你,就是送你了!”
“萬一舅媽日後問起……”
“那是我的事!你不用擔心!”
他讓她不用擔心,那她就是真的不用擔心,家裡的事,她相信他會處理好。
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下一塊,蘇晴空還來不及放鬆,又聽羅開焌說道:“項鍊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現在你告訴我,今晚你進房間幹什麼去了?”
心裡突的一跳,蘇晴空還沒完全放鬆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戶口簿上明明白白的寫着遷出,想着早晚要被他發現,蘇晴空決定和盤托出。
“我……我買了一套房子!”
“嗯?”
“買房子要用戶口本,我用完了,把戶口本放回去!”
“就這樣?”
“就這樣!”
羅開焌笑了,忍不住搖頭,“你就算想要房子,你跟我說啊,我給你買,要用戶口本,咱們就光明正大的拿,用得着偷偷摸摸嗎?如果今晚不是我正好看到,而是被我媽看到,誤會豈不是更要加重?蘇蘇,你腦袋瓜裡到底在想什麼?”
“西園?”
羅開焌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慢慢地眯起了眼睛,頓了好久纔再次出聲,“他給你買的!”
蘇蘇那裡有多少錢,他一清二楚,按西園的房價,她所有的積蓄,也就只能買下一個陽臺。
“他說那是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你接受了?”
蘇晴空點頭,“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我就在新房子那裡,也是從那裡回來的!”
羅開焌再次沉默了。
一股無形的壓力從他身上往四周蔓延開來,空氣成了凝滯的,蘇晴空感覺自己的呼吸都不能正常了。
她感受到了空氣中的那種絕望和憤怒,悲慟和沮喪,那是羅開焌的情緒。
莫名的,這種情緒傳染了她,讓她也覺得悲傷起來。
蘇晴空開始覺得煩躁,她感覺自己要瘋了。
在西園也一樣,江蕭白開始好好的,後來聽說羅開焌要來接她,他的情緒就不對了。
回到家又一樣,說送項鍊時還好好的,聽到江蕭白送了她一套房子,羅開焌的情緒也不對了。
他倆互相不爽,互相看不慣對方,爲什麼最後受折磨的偏偏是她?
一個是從小呵護她到大的哥哥,她最親的人!
一個是帶給她甜蜜幸福的愛人,她最愛的人!
爲什麼讓她夾在中間,爲什麼一定要讓她在中間做出選擇?
沉默了片刻後,羅開焌突然站了起來,說了一句,“太晚了,休息吧!明天生日,還有很多事要做!”
羅開焌走了,重重的關門聲,表達了他的憤怒。
巨大的聲響,仿若一錘重鼓,重重的擊在了她的心上。
疼,好疼,疼死她了!
——
3月6號,是蘇晴空的23歲生日。
由於前一陣子的網絡事件,羅開焌有意爲蘇晴空洗去那些污名,所以這一次的生日宴會,他舉辦的很隆重,很盛大,包了酒店,請了媒體朋友,還把他的恩師兼救命恩人粟岸年一併請來了。
羅氏因爲受鑫達娛樂的牽連,在去年的時候受創不少,但羅開焌接掌以來,再加上粟氏瘋狂的注入資金,羅氏早就不是當初的羅氏。
而羅氏近期頻頻簽下合同,又是引進先進的生產線,又是改裝設備,新聞都報道了許多回,市長也帶着領導班子去視察過,這其中傳達的信號無不表明羅氏可觀的發展前景。
如此有着可觀發展前景的羅氏,正在迅速壯大,沒有誰想放棄和羅開焌靠近的機會,更主要的,不少人也想看看傳說中的粟岸年,想和這位大人物套套近乎。
早上,蘇晴空開心的吃了李姐做的桃花餅,這麼多年了,味道一直沒變,還是小時候的味道。
然後她就開始忙碌了,手機裡的祝福一直沒停下來過,單是應付這些就忙了半天。
生日宴會晚上六點舉行。下午出門前,羅開焌再次幫蘇晴空整理了一下脖子裡的太陽花戒指項鍊,笑道:“蘇蘇,從今晚起,你是真正的公主!沒有誰再敢污衊你!”
蘇晴空扯了一下嘴角,“謝謝哥!”
兩人昨晚的不歡而散似乎沒能影響到羅開焌,一大早上,他仍舊守在她的房間門口,讓她能在開門的第一時間看到他。
他還是像以前一樣,用那只有磨出薄繭的手掌揉她的頭髮,直到她撅着嘴表示不高興了,他才大笑着鬆開手。
羅父和羅母早已收拾整齊,在樓下等着他們。
看到蘇晴空,羅母面如冰霜的冷哼一聲,別過臉去,不去看蘇晴空。
蘇晴空尷尬的垂下頭,盯着腳上的高跟鞋。
羅開焌像是沒有看到,拉着蘇晴空出了門,門口停着羅開焌的那輛炫麗的法拉利,正紅的顏色,在這峭寒的春日裡,絕對是最引人注目的一道風景線。
“蘇蘇坐我的車,爸媽,你們坐另一臺車跟在後面,由司機老王開車!”
羅母不樂意了,“不是說好了都坐你的車嗎?”
羅開焌回道:“我突然又改變主意了!”
“哎,你——”
“好了,又不是沒有車子,就分開坐吧,寬敞!”羅父走到自己的座駕前,率先坐了上去。
時間還早,纔是下午三點鐘,但因爲是主人,他們必須先到。
蘇晴空爲生日準備的禮服早在酒店候着了,她要早些過去化妝。
一路上,羅開焌一隻手膚着方向盤,另一隻一直握着蘇晴空的手。
兩隻手一硬一軟,一粗糙一柔嫩,此刻卻都泛着輕薄的汗意,也不知道是誰的手心出了汗。
“哥,我好緊張,你說說你,只是一個生日,用得着這麼隆重嗎?又不成人禮,又不是過大壽,不知道的還以爲有婚禮呢?”蘇晴空一臉緊張的說道。
她是真不適應這種盛大的場合,尤其是全場的焦點還是她!
“我願意!我要讓整個金海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羅家的公主,是我羅開焌的人!再敢出言不遜,就是跟我過不去!”
蘇晴空撲哧一笑,“是啊!我哥最厲害了,現在了不起了,不再是紈絝公子哥了!”
羅開焌請了哪些人,蘇晴空不知道,一切都有她的哥哥在前面擋着呢!
她也邀請了一些人,好閨蜜杜薇薇就不用說了,肯定少不了,她還請了袁妙旋,包括留在金海工作的大學同學,和在羅氏相熟的幾個同事。
至於江蕭白,肯定會來的吧!她之前給他發過短信了。
車子在下午四點的時候,準備到達麗珠酒店的1號門。
今天這個酒店的1號區被羅開焌包下來了。
走進旋轉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漫天而落的鮮花,粉紫兩色的鮮花用繩串起來,懸空垂落下來,腳下是厚厚的地毯,一擡頭是漫天的鮮花,彷彿置身於一個浪漫的花的王國,香氣撲鼻,醉人心脾。
順着地毯和花束向前,是兩扇巨大的紅木門,像是城堡的城門一樣,門口有兩個門童,看到羅開焌和蘇晴空兩人過來,拉開了門。
這裡纔是今晚宴會的主會場,鮮花依舊排列着從頭頂垂下來,中間還有七彩的氣球,組成了花朵的形狀,飄在半空,宴會主席臺那裡,是用鮮花組成的一個巨大的心形,上面用藍色的花朵拼成了祝福語。
‘蘇蘇,HAPPYBIRTHDAY!’
其餘的三面牆上,全是花,各種花,粉的花,紫的花,藍的花,白的花,錦團花簇,花影繽紛,讓人眼花繚亂,心花怒放!
“蘇蘇,喜歡嗎?”
說不喜歡,那是假話!可是,她要說的是,這該多浪費啊!還有,萬一有人花粉過敏怎麼辦?
當然,這些話她不敢說出來,她怕羅開焌會臭臉,這是他的心意。
“哥,將來誰要嫁給你,一定幸福的冒泡!”
羅開焌愣了一下,眼裡綻出奇異的光,咧開嘴笑道:“不如你就來做這個新娘可好?你小時候還淌着鼻涕的時候就說過,將來長大要嫁給我!”
蘇晴空白了他一眼,“小時候說的話哪裡算數?再說了,我有淌鼻涕嗎?反正我不記得!”
“我一直記得,記在心裡,從不曾改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