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最後,都不能認輸,我初進蘇府,也不過是個姨娘,現在不也坐上了正妻的位置?“郝夫人徐徐勸慰。
蘇婼苦笑更深:“我總不能做他的妾去吧。”
“怎麼不能?”郝夫人似乎聽見個笑話似的,“眼下蘇蘇有些功勞,他們才拉攏她罷了,若真要按着婚約娶她,倒還要走着瞧。端王是日後要做儲君繼承大統的人,你做不上皇后豈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可你只要進了宮,富貴榮華還不是手到拈來。”
“你到時候只要懷上皇子,便可坐上妃位,若是小皇子再被立爲太子,那便是未來的母后皇太后了。現在的太后,原先進宮時不過是良人,皇上也不是她的親出,可她不照樣母儀天下成了太后?你才這樣小小年紀,就妄自菲薄了麼。”
郝夫人想到未來的無限可能,忍不住笑完了嘴角。蘇婼也聽得心動起來,是啊,日子還長,便是他真的娶了蘇蘇,自己也不是沒有機會的……
“是啊,姐姐漂亮又聰明,比蘇蘇不知道強多少倍,還比不過她麼。”蘇蘭也在一旁附和。
蘇婼便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蘇蘇回了府,晚間正睡着,迷迷糊糊地,忽然走入一個雲霧繚繞的地方。眼前迷濛而不真切,擡頭看時,天空上有一條黑色的游龍。那龍鱗片熠熠生光,於朝霞的紅微之中俯遊而下。
蘇蘇漸漸看清那黑龍之上還有一個白衣女子,衣袂飄飄,散落的黑色的發在風中飛舞。她的神態靜謐安詳,嘴角彎出一個淺近乎無的笑意,眉心一點硃砂,素淨高雅如蓮。
她的臉莫名讓蘇蘇覺得親切熟悉,卻又有種深深的驚憾震懾,那樣美的一張臉,浮動着月一般的迷濛清輝,在這朝霞初露時降世,攜着光和暖,不似這凡塵中人。
是……天上的仙吧。
那女子從黑龍背上下來,霧氣退散,露出一塊懸崖。
她輕輕撫了撫黑龍,聲音動聽而遙遠,帶着離別的柔軟:“就在這裡吧,你走吧。”
黑龍發出一聲哀哀的低鳴,在半空中盤旋。
“走吧,敖駁。”
“走吧。”
她一再催促,卻並不動怒,不多時,天上的光和霞都消失了,烏雲覆蓋天幕,世界陰沉下來,黑得瘮人。一道閃電劃過,女子焦急起來。大呼:“快走啊,敖駁,在蓮宮等我,我一會就回去。”
那黑龍又在女子身邊盤旋幾圈,一陣轟隆的雷聲驚耳掠過,女子一拍他,他終於向天邊飛去。
女子見他走後,似乎氣力不支,一下子跌倒在地上,一道閃電直直地向她劈下來,在地上留下一條長長的黑印。被閃電劈過的草木,全都萎敗焦枯,蘇蘇見那閃電重重劈在她的後背上,嚇得捂住嘴巴。
然而那情景雖近,卻又遙遠異常,彷彿蘇蘇不過是這一幕的旁觀者,卻無法觸摸到那個世界、那個人。
一道又一道的閃電快而狠地劈落在那女子身上,伴着震耳欲聾的雷聲,疾風肆虐,沙石狂舞,天地變色。
那女子支撐不住,終於“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又是一道又一道的閃電,她連吐幾口血,面色蒼白地伏在地上。
“洑蓮!”
那黑龍忽然又從天邊飛回,化成一個黑衣男子,眉目神朗,英姿非凡,抱起地上的女子。
“洑蓮。”
“你回來做什麼?”
一道閃電劈在男子身上,他悶哼一聲,更緊地抱住了女子。
“傻瓜,你快走,你承不住的。”
“難道你承得住麼,你受了那麼重的傷。”敖駁竟滾落下眼淚來,滴在洑蓮肩上。
“快走。”洑蓮低呼,衰弱而悽哀。
“不行。”他又受了一道閃電,嘴角沁出鮮血,卻將洑蓮緊緊護在懷裡,“這一次,再不能走了。”
“我已經不行了,索性將我劈死,不能再拉你一條性命。”
“你救了那麼多條命,渡了那麼多人,可是上天放過你麼,讓我和你一起走吧。”
洑蓮忽然發力,掙脫開敖駁,右手劃出一道光團,推向敖駁。敖駁被擊飛落下懸崖,幾道閃電便直直劈在洑蓮身上。
在彌留時刻,她眼角劃下一行淚來。
“敖駁。”
敖駁又化爲黑龍飛回的時刻,看見的只是女子的靈魂化作光片四下散落,他盤旋於那些閃着如她一般柔軟光輝的碎片之中,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鳴。
蘇蘇也忍不住淚流滿面。
白霧退散,她看到一個澗谷,黑龍伏於潭中,禁閉雙眼,面上依稀有血痕。
“洑蓮。”黑龍張開嘴巴,喚出那女子的名字,“我不能在蓮宮等你了。”
這是……伏龍澗吧……
到伏龍澗去!
這個念頭轟隆閃過蘇蘇腦中,冥冥之中,她強烈地感覺到這個澗谷,就是秦朗銀雪口中的伏龍澗。
“小姐,你怎麼哭了,做了什麼夢麼?”
銀雪看見蘇蘇躺在牀上,面帶淚痕,駭了一跳。
蘇蘇便被這聲音拉扯出夢境,睜開眼睛,外面已天光大好。
果真是一場夢麼,倒是詭異。
蘇蘇怔了怔,問銀雪:“你還記得,上次伏龍澗的暗道,在哪裡麼?”
銀雪被她這一問問呆了,上次她一直都跟着秦朗走的,哪裡記得那許多,便搖了搖頭:“不知道呢,問秦朗去不就是了,小姐問這個做什麼?”
蘇蘇搖了搖頭,沒有說下去。
到伏龍澗去!
這念頭鬼使神差地驅使着蘇蘇,她起身洗漱後用完早飯,便往漵月園去。
秦朗的傷已好得差不多了,見蘇蘇來,一驚:“怎麼忽然來了?”
“上次你給端王的地圖,還有麼?”
“地圖?”秦朗想了想,明白過來是亙山暗道的那一張,“怎麼了?”
“快給我一份。”蘇蘇急切。
“我沒有了……你要是要的話,找端王去不就是了。”現在端王和蘇蘇的關係早傳得滿城風雨,秦朗自知不可與端王相比,無奈又吃味。
“他近來忙得很,你快給我一張,我有些線索,現在就要知道。”蘇蘇急切。
秦朗雖有些遲疑,還是走到案前持筆給她畫了一張。
“拿去吧,有了什麼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