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殿。
連日的戒備讓宮中人心惶惶。
齊帝在書房翻着摺子,一開始還算鎮定,後來聽了侍衛回報說,並不曾在街頭瞧見攝政王夫婦。
頓時齊帝勃然大怒,道:“一羣廢物!”
侍衛首領跪伏在地,吶吶不敢言。
齊帝敲了敲桌子,沉吟了一會兒,才道:“皇后呢?”
這時候,旁邊的宮人連忙道:“回陛下話,皇后娘娘帶着瑜皇孫在休息。”
齊帝眯起了眼睛。
殿內,秦皇后帶着齊瑾瑜睡得正香。
這些日子,秦皇后一直小心地帶着小瑜,尤其是冷宮事出之後,她就更加避着齊帝。
此時齊帝陰沉着臉進了內室,看到了和孩子睡在一塊兒的皇后。
秦皇后在夢中似乎有所感,猛地睜開了眼睛,看到面目猙獰的丈夫差點嚇一跳!
“皇,皇上……”
齊帝坐在了榻前,眼神有些複雜地看着那個孩子。
那逆子只有一妻,其妻又愛子如命。
他憑什麼就這麼自大,把孩子留在宮裡?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齊帝都認爲,只要那逆子尚有餘力,必定就會來接這個孩子的。之所以遲遲不動,那是因爲他自顧不暇。
可顯然,他料錯了。
今天那小子就大喇喇地走了出來向他示威!
秦皇后膽戰心驚地看着他。
這些日子齊帝瘦了不少,鬢角花白了大半,神態之中也有些疲憊。
秦皇后忍不住想,或許他後悔呢,後悔從兒子手裡奪權。
“睡了多久了?”半晌,他道。
“剛睡下。”秦皇后輕聲道。
她有些不安,看了皇帝一眼。
齊帝伸手碰了碰那孩子的臉。
過了一會兒,才道:“羅衣,他是朕的親孫子。”
“是……皇上。”秦皇后頓時就有不太好的預感。
“朕打算另外給他找過個教養嬤嬤帶着,就不必由你親自管着了。”
秦皇后大驚。
下一瞬,齊帝把孩子從被窩裡抱了出來,動作還算溫柔小心,甚至都沒有驚動這個孩子,然後站起來要轉身就走。
秦皇后不敢大聲嚷嚷,一是不能君前失儀再則是怕吵醒孩子。
但她還是立刻掀開被子下了榻,急得光着腳就追了上去:“皇上,皇上,您把他留下吧,把他留下吧!”
齊帝快速走了出去,把孩子交給了嬤嬤帶走。
秦皇后要追,被他一把拉住。
“皇上……”秦皇后眸中惶惶,有些祈求地望着他。
齊帝其實有些心酸。
皇后待他一向忠心,哪怕盛寵時也沒有求過他什麼。
後來宮變,她也不計前嫌不離不棄。
等他拿回皇權,她爲了保着孫子反而處處躲着他。
齊帝其實也不願讓她覺得自己拿回皇權就翻臉不認人。
可是……若是不能回到那個位置上,日後他們老夫妻都要看逆子的臉色過活,就算去了江南,也要隨時防備着逆子哪天心血來潮的暗殺。
“到底是朕的親孫子,朕不會把他怎麼樣。你要相信朕。”
秦皇后搖搖頭,道:“臣妾自然相信皇上,皇上並非冷血之人。只是,爲何不能讓他跟着臣妾?無論皇上要做什麼,能不能讓孩子跟臣妾在一起?”
齊帝不語。
秦皇后幾乎是有些哀求地道:“皇上,皇上,臣妾求您……”
齊帝摸了摸她的臉,啞聲道:“地上涼,去把鞋子穿上吧。”
“皇上!”
齊帝又看了她一眼,回過了頭,吩咐道:“關閉寢宮,皇后禁足。”
“是。”
“皇上!皇上!”
秦皇后幾乎崩潰!
大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她只看到他的背影如此決絕。
一如當初,宮中所謂榮寵背後的冷漠和自私。
秦皇后跪坐在地上痛哭失聲。
宮人小心翼翼地道:“娘娘,天涼,您先把衣服穿上吧。”
秦皇后彷彿沒聽見那般,跪坐在地上喃喃道:“我就知道會這樣……真的。他一直,一直都沒變。”
三十幾年啊!
早該看透了的!
當天夜裡,就有人送信到了黑市。
顏清沅看過之後冷笑不止。
老頭子的底線果然一退再退,現在已經沒出息地用孫子來作爲工具威脅兒子了?
不過他也早就料到了。
張邁低聲道:“主子,如何是好?”
夫人愛子如命,這封信寫得觸目驚心,字裡行間都透露着老頭子想要魚死網破的決心。
若是讓夫人看見這封信,非瘋了不可。
然而下一瞬,顏清沅把信連着信封一起點燃燒成了灰。
張邁:“……”
“老頭子撐不了多久了,咱們靜觀其變。”
說完,他神情輕鬆愉悅地回了屋,好像剛纔根本就沒看到那樣一封信。
張邁細細一琢磨,便知道顏清沅必定是早有了準備。
當下心中也安定了一些。
此時寧昭昭正在跟小兒子玩,二寶咕嚕咕嚕地吐泡泡,寧昭昭就去吹他吐的泡泡。
就這樣她也能玩半天。
突然身邊坐進來一個人,從後面摟着她。
寧昭昭頭都沒回,道:“回來了啊。”
“嗯,好玩嗎?”
棒槌笑得歡,道:“可好玩了,比小瑜那時候好玩。小瑜好動些。”
說到這兒她的聲音低了低。
“我去給你把小瑜接回來,嗯?”他低聲道。
棒槌猛地回過頭看着他。
顏清沅有些心疼。
她這次和上次一樣,也沒鬧着要兒子。
可是上次是賭氣,這次卻是因爲相信他。
不是不想,只是心中強自按捺住了罷了。
見識過棒槌生孩子的慘烈,顏清沅哪裡還敢在這件事上怠慢?
“差不多了,棒槌,時候差不多了。”他低聲道。
寧昭昭挨在他懷裡,握住了他的手。
“怪我嗎?”他啞聲道,垂下了頭。
“怪。”
顏清沅苦笑了一聲,摟着她輕聲道:“我這幾十年都沒覺得這世上有什麼千難萬難的事兒。只後來才明白原來我是個這樣沒用的人,連自己的妻兒都不能好好呵護。”
這話中帶着深深的挫敗感。
寧昭昭沉默了一會兒,琢磨着該怎麼安慰他。
然而她還沒想好詞兒呢……
顏大黑突然很不高興地道:“莫非你也這麼想?”
“……啊?”
顏大黑就開始捏她的臉,道:“你也這麼想對不對?你後悔嫁給我了,對不對?”
寧昭昭被捏得直翻白眼!
等到要罵他,他突然又摟住了她把頭埋進她懷裡。
只聽他可憐兮兮地道:“昭昭你爲什麼不哄哄我,嗯?”
寧昭昭給他氣樂了,道:“難得聽你反省一下自己,我爲什麼要哄你啊。”
頓時顏清沅擡起頭面目猙獰地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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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昭昭沒理,叫了一聲,讓奶孃進來把孩子抱下去。
期間顏清沅還摟着她不肯放,還試圖低頭去親她的鬢角。
奶孃有些臉紅,心道天天睡在一塊兒,有這麼急不可耐麼?
等奶孃帶着孩子出去了,寧昭昭纔回過頭勉強讓他親了親嘴兒。
她道:“唔,別鬧。”
顏清沅把她提上牀,讓她躺下了,撐着身子半覆在她身上。
寧昭昭摸了摸他的臉道:“怎麼?”
顏清沅低頭親了她一口,道:“想行些禽獸之事。”
“……”
他的手已經扯開了她的腰帶,一邊擡頭道:“明兒把你送出去。”
“?”寧昭昭連忙揪住自己的腰帶,道,“你說什麼?”
“明兒把你送出去,送去端王府,然後把齊綴接過來陪你”,他低聲道,“接下來的事情你就等我安排。”
寧昭昭可沒被他這副輕描淡寫的樣子糊弄過去,相反,她用力地推開了他,翻身騎到了他身上,眸中意味莫名。
“什麼意思?你要去做什麼?”
顏清沅道:“你想在上面,我是很喜歡的,就怕你累……”
“顏清沅!”
他被吼得一頓,然後十分委屈地看着她,眼睛甚至溼漉漉的呢。
“昭昭,你相信我。這是最後一次,好麼?”
寧昭昭生氣地道:“我說過了,我不會再離開你身邊了。上次的事情你忘了嗎?”
顏清沅撫摸着她的腿,道:“昭昭,你聽我說,你先上去,到了明面上,你還是端王府的郡主,是太子妃,還有齊綴在你身邊。束拓護着。不會有危險的。”
棒槌咆哮道:“我豈是怕我自己有危險?你告訴我你到底要去幹什麼!”
“出城,打一小仗。”
寧昭昭吃驚,道:“和誰?”
“誰屯兵城外我就打誰”,他語重心長地道,“戰場你總不能跟着去。孩子還小。”
棒槌還想說什麼。
顏清沅把她抱下來輕聲安撫道:“你別老想着我,你得想想小瑜。我說了要把他回來,可也需要你的配合。”
寧昭昭有些難受地摟着他的脖子,嚶嚶道:“阿沅,我不想,我不想睜開眼瞧不見你……我受夠了,我真的不想再這樣了。”
顏清沅心疼得不行,親了親她的頭頂,道:“傻昭昭,我哪裡捨得你?你聽話,這是最後一次了。”
“你這個騙子,騙子!每次都這樣,每次都這樣!”
顏清沅讓她狠狠咬了一口,後無奈地苦笑。
是了,他剛纔也說了,有了棒槌之後他才發現自己原來是個這樣無能的人。
這一輩子他對任何人都不曾食言,唯獨對她,卻是讓她一等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