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清沅對待廢太子和對待皇后完全是兩個態度。
但即使是在皇后面前,他也不掩飾自己對廢太子的厭惡。
他給秦皇后的說法是,當初廢太子曾經對昭昭無狀,甚至想強搶昭昭入宮。
秦皇后自然是不信的。他這個人,城府太深沉了。這樣的理由,簡直一聽就是騙人的。
但是偏偏,顏清沅說的是實話。他雖然看不起廢太子,可若不是有這件前程往事,他對廢太子,甚至連“厭惡”這種情緒都懶得有。
按照他的風格,不過是殺,與不殺兩種選擇而已。
當天傍晚,聽說廢太子已經甦醒的消息,皇上,宋貴妃親自到了東宮。皇后因爲“身體不適”,反而沒有來。
齊閔現在很聽話。他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退了。何況顏清沅已經打算收養阿彤,讓他心裡也踏實了些。
在大理寺的配合下,寧昭昭的嫌疑很快就洗脫了。
宋顧謹是這方面的精英人才,幾方供證,他很快還原了當時子淑行兇殺人的經過。
先是子淑給寧昭昭下了迷藥,然後有人易容成寧昭昭的樣子吸引了青雲騎的注意。然後,子淑再動手殺人。
宋顧謹跪在皇上面前,分析了一遍,便道:“臣以爲,兇手至少是兩方勢力。易容和引走青雲騎的是屬於一方。指使宮女子淑下殺手的應該是另一方。而,指使宮女子淑的那一方,應該是主謀。”
皇上看了看坐在自己身邊的宋貴妃一眼,道:“你如何判斷這是兩方勢力,又是如何判斷誰是主謀?”
宋顧謹道:“從忠王妃殿下入手。”
“哦?”
“這兩波人,對待王妃殿下的態度截然不同。第一波人,應當只是想要迷暈人,再伺機把青雲騎弄走。若有殺人的目標,唯一能肯定的是大皇子殿下。而宮女的做法,卻十分奇特。她先按照計劃迷暈了王妃殿下,可是按照大皇子殿下王妃殿下的說法,宮女子淑是對王妃殿下抱有歹意的。”
他擡頭看了寧昭昭一眼,眸中溫潤堅定,又有些憐惜:“既然如此,縱然是當着玉儀公主的面,下藥也是一件極其容易的事情。宮女子淑卻只是下了迷藥,而不是致命的毒藥。顯然,她在顧忌什麼人。”
“忠王府的人離開東宮,意味着第一波負責聲東擊西的人,也離開了東宮。宮女子淑便想要對王妃殿下下狠手了。殿內當時經過一場械鬥,痕跡明顯。”
“因此,臣推斷,宮女子淑的主子,和先前那一批,是兩波人。而子淑來自後宮,很可能,這件事的主謀,現在依然藏在後宮。至於先前引開青雲騎的,不太可能來自宮內。根據青雲騎歸來的那些人的供詞,臣認爲,他們很可能是一羣奇人異士。但能後宮之人有所顧忌,說明他們本身也有一定的勢力。”
所以,這就是一個藏在後宮裡的主謀,勾結了宮外某個強大的勢力,在宮裡裡應外合,意圖謀害忠王妃未遂,卻重創了太子,殺害了九公主齊玉儀。
宋顧謹縝密的心思和幾乎接近於真相的完美推理讓在場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氣。
皇上道:“貴妃,你這個侄兒可不得了啊!”
宋貴妃的臉色說不上好看,笑容也有些勉強,道:“皇上謬讚。”
小女兒被殺,大兒子被人又紮了一刀,大老婆氣病了在修養,皇上的心情這陣子也有些鬱燥。
把案子交給大理寺去查,大理寺卻只管到處盤問人,基本上沒什麼進展。
如今終於理出了一個頭緒,皇上也是大鬆了一口氣,道:“不管是何人,敢在這後宮行兇,還殺害了朕的小九,朕必定要誅其九族!宋愛卿,朕這便賜你金璽令,見令如見朕,令你全權徹查此事!”
“是,謝皇上恩典。”宋顧謹也是鬆了一口氣。
他下意識地看了寧昭昭一眼,甚至自己也沒注意到自己看了那一眼。
寧昭昭笑道:“宋大人。”
宋顧謹愣了愣:“是,殿下。”
“又是宋大人幫我洗脫了嫌疑呢。這都不知道第幾次了。”
想起大理寺裡蹲大牢的幾次,寧昭昭心中有些感慨。尤其是最後一次,宋顧謹把她從東宮歹人手裡救了下來,還力排衆議釋放了她。
後來她才知道,宋顧謹回去其實就被他父親鎮遠侯給軟禁了。然後他自己破窗而出趕到公堂,壞了大理寺的規矩,最後被髮配江南。
寧昭昭稍稍明白了一些,宋顧謹是個極其驕傲又極其堅定的人。他這麼做,都是因爲他自己有所堅持,有些東西便是與權貴作對也要去守護的。
心中對他也有些敬佩。
宋顧謹聞言,只是低頭笑了笑,道:“這是臣職責所在。”
寧昭昭看了顏清沅一眼,趁機上前了一步,道:“無論如何,我記下了您這些恩。還有在獵場……也蒙大人出手相救。說起來,您手傷還未愈呢,就又爲陸此案奔波。我心中實在過意不去……”
顏清沅費解地看着她,她到底想說什麼?
昭昭很少越過他說話的。
更很少在他面前跟別的男人,尤其是前未婚夫,說這麼多話。
寧昭昭望着宋顧謹,真摯地道:“王爺最擅長跌打損傷,不如讓王爺給您瞧瞧吧。畢竟,您這手,也是救我傷的。”
顏清沅:“……”
宋顧謹回過神,看了顏清沅一眼,笑道:“殿下費心,臣的手傷,不打緊的。”
寧昭昭急道:“怎麼會不打緊呢……您快別倔了。這是我們忠王府欠你的。對吧,阿沅?”
她扭過頭看顏清沅。
顏清沅深吸了一口氣,走上前攬住了她的肩膀,笑道:“宋大人不必客氣了。你救了本王最珍愛的王妃,本王早就應該上門探望的。倒是失禮了。”
宋顧謹又看了寧昭昭一眼,到底是不再拒絕了。
然後顏清沅就申請連夜出宮。
他的樣子泰然自若,好像沒什麼不對的。
橫豎他們的嫌疑也洗清了,廢太子也醒了。皇上也沒有多留他們的道理。
加上宋貴妃一直在旁邊幫腔。她是恨不得立刻把這對夫妻給丟出宮去,她好去東宮廢池裡把赤蒙給弄出來!
因此出宮的事情辦的很順利。當天夜裡,顏清沅帶着寧昭昭出了宮。
結果剛出宮門,果然就在馬車裡吵起來了。
“行啊,現在知道算計我了!”顏清沅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地道。
之前他們倆吵得那麼厲害,寧昭昭還把他叫到獵場去給那小子看傷,他也認了。誰讓那小子救了他的人呢!
可後來寧昭昭的態度一直不算明顯。除了宋顧謹上門問話的時候,她有點兒失態,後來就跟沒這件事似的。
原來心裡一直惦記着呢!
顏清沅最受不了她有話不直說,竟然還學會在心裡藏事兒了!非等到今天讓他沒退路了答應了!
仗的是什麼?不就是他疼她!
這麼一想就跟棒槌跟他離心了似的!那滋味別提多難受了!
寧昭昭瞥了他一眼,道:“這叫近墨者黑。”
她着重咬了咬那個“黑”字。
顏清沅眯着眼睛看着她,琢磨着該給她點教訓了。
可是嘴上卻有些委屈地道:“你明知道你若是直接來跟我說,我也是會答應的。只要你開口,我有什麼是不點頭的?”
寧昭昭輕哼了一聲,道:“你答應有什麼用?宋家人能答應?如今是在皇上面前過了明路了。你就能按照章程,把他給手治好了。”
宋顧謹受傷初期,顏清沅除了在獵場幫他治傷,還去看過他一次。但是後來就不去了。一則他不願意。再則,他可是曾經在鎮遠侯府大開殺戒的人,誰樂意看見他啊。
因此宋顧謹那個手,也就耽擱了下來。
寧棒槌這次是真費腦子了,纔想出這麼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顏清沅更受刺激了,連聲音都大了起來,道:“合着你還不把我放在眼裡了,連哄我都懶得哄了!專門一門心思哄他們家的人去了!”
駕車的光頭:“……”
寧昭昭惱道:“你小聲點!丟不丟人!”
顏清沅那個氣啊!恨不得一桶醋就澆她頭上去!
寧昭昭閉上眼睛不理他,心想就是慣得他!越來越無賴了!
顏清沅等了半天沒等到她來哄,只咬牙切齒地想着,你給老子等着!
馬車到了地方,顏清沅很快把棒槌從車上抱了下來。
倒把寧昭昭嚇了一跳:“你幹什麼?”
當着外人的面,顏清沅也不那麼幼稚了,只是笑道:“剛看你睡着了,怕你累着,爲夫抱你進去如何?”
寧昭昭呆滯了一下,道:“你樂意抱就抱吧。”
反正路也不短,他抱着也挺舒服的。
顏清沅還真就一路從門口把她抱回了臥室。不但如此,還叫人打了水來,親自給她洗了腳。
寧昭昭終於發現不對勁了:“你幹什麼……我好累的,泡了腳想先睡下了。你爲什麼又吩咐人準備沐浴啊?”
顏清沅抓着她的腳擦乾淨水,看着白白胖胖的腳丫子沒忍住又親了一口,把寧昭昭嚇得差點跳起來!
“小棒槌,你的記性可不太好。”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