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提早訂了衣裳的婦人們喜笑顏開,尤其是加了二百兩的楊夫人,在第五天,便看到了送來的衣裳、首飾。她定的是笑立花叢的那套,衣裙展開,帶着一股清淡的花香,以紅色和玉白色爲主,上衣衣袖、領口繡着彩蝶,下身裙襬只有右面一側繡着錦繡繁花,彷彿美人立於花叢一側,引來彩蝶盈身,再配上淡雅
的玉白色,以沉靜壓住了繁花的熱鬧喧囂,一下讓穿上衣裙的楊夫人顯得清貴起來。楊夫人穿上之後越看越滿意,直接穿着參加了下午的宴會,不知道引得多少人暗中嫉妒。尤其是在宴會上,舉辦宴會的趙夫人等人,看到她穿了霓雲坊的衣服,專門將她叫過去敘話,態度還頗爲溫和,更
讓那些沒訂上衣服的人,悔得腸子都青了。
之後,接連十幾日,每天都有許多人前來敲門詢問,還是沐雲瑤寫了牌子掛出去,這才讓那些等候的人死了心。
沐雲瑤聽到了趙夫人等人刻意幫她擡身價,立刻讓錦蘭和錦巧將她存留的玫瑰香露送去了兩瓶,東西雖然小,不過只是爲了表明領受了對方的情意,小不小的倒也無所謂。
因爲衣服趕的着急,沐雲瑤要一邊幫忙做衣服,指導學徒們刺繡針法,一邊又要考慮着開辦茶樓的事情,簡直忙得分身乏術。
蘇清見她來回跑着心疼,便搬過來,也住在了霓雲坊三樓,方便隨時照顧她。
這一日剛到傍晚,天色便陰沉下來,沐雲瑤見學徒們勞累的不行,便吩咐她們下去休息。這兩日蘇清要照顧她的飲食起居,還要幫忙整理絲線,也不輕鬆,同樣被勸着去歇着了。
整理完賬冊,沐雲瑤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腕,這兩日格外的悶熱,想來是快下雨的緣故。正想着,忽然外面一道驚雷聲響過,緊接着風聲乍起,便有雨點落下來。
沐雲瑤不由的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向外望,天幕陰沉,天空低得彷彿要和地面連接在一起,雨點噼啪落下,不一會兒便交織成濃重的雨幕,將天地間染成白茫茫一片。
有雨絲落在臉上,沐雲瑤不由得皺了皺眉,正想要關窗戶,忽見一道紅衣身影突兀的出現在街角,向着霓雲坊的方向走過來。
沐雲瑤一驚,雨水太大,街上的人影看不真切,她又仔細打量了一會兒,才終於確定了心中的猜想,連忙走到樓下,拿了油紙傘開了門。
紅衣身影彷彿漫無目的,在大雨中走得踉踉蹌蹌,一直感覺到頭頂上的雨水消失,才驀地回神轉身,看到努力爲她撐起雨傘的沐雲瑤。
雨很大再加上有風,沐雲瑤撐着傘一出來,片刻便被淋了個透:“夫人,雨太大了,到霓雲坊暫避一下吧。”淋雨的正是那日見過的宣撫使夫人丁悅嵐。
丁悅嵐愣了一下,等到回神,已經被沐雲瑤拉着走進了霓雲坊。
沐雲瑤拿了大大的布巾爲丁悅嵐披上,然後扶着她上了二樓。
錦蘭聽到了一些聲響走下來,看到沐雲瑤和丁悅嵐渾身溼透的模樣,驚得心中一跳。
“錦蘭,你去叫錦巧備一些熱水,然後煮一些薑茶來,其他不用管。”
“是,小姐。”
錦蘭上樓,叫了錦巧去備熱水,又叮囑了其他人不要下來,這纔到竈間去煮薑茶。
沐雲瑤幫着丁悅嵐脫下溼透的外衣,聲音柔和道:“雖然是夏季,但女子天生體弱,淋雨之後未免溼氣加身,夫人還是先去沐浴更衣一下比較好。”
丁悅嵐擡手將凌亂的髮絲抿到耳後,聞言低笑一聲,聲音說不出的失魂落魄:“沒想到只見過一面的陌生人,比朝夕相處的枕邊人有人情味兒。”
沐雲瑤微微斂下眼眸,彷彿沒有聽到這句話,扶着金夫人去了裡間,將沐浴用的東西一一準備好之後,和金夫人說了一聲,便退了出來。
錦蘭已經拿了乾衣服等在門口,見到沐雲瑤出來,連忙迎上去:“小姐先換下衣服,剛剛雨太大了,您這一身都溼透了。”
沐雲瑤換了衣衫,一碗熱乎乎的薑茶喝下去,這才感覺緩過勁兒了:“我沒事,你和錦巧再去準備點吃的,另外上樓告訴孃親一聲,讓他在樓上歇着,不用管我。”
“是,小姐。”
大約兩刻鐘,丁悅嵐才換了一身衣裳出來。沐浴過後,她臉色多了一絲紅潤,比剛剛好看了許多。
沐雲瑤示意丁悅嵐坐下,然後用乾燥的布巾將她溼透的長髮包了起來。卸去了珠釵首飾和精緻妝容,丁悅嵐看上去比平時少了幾分英氣凌厲,多了一絲柔弱。
“夫人喝點薑茶去去寒氣。”
薑茶入口,辛辣微甜,暖烘烘的到了肚子裡,彷彿連心中的寒氣也去了一分:“多謝沐姑娘。”
“夫人不必客氣。”
錦蘭和錦巧端了飯食過來,沐雲瑤示意她們放下,對丁悅嵐道:“晚上我還沒吃東西,如今淋了一通雨,倒是覺得飢餓難忍,想來夫人也沒吃,若不介懷,便湊合着用一點如何?”
“不必,我並不餓……”“孃親曾經說過,晚上以及餓着的時候千萬別想事情,因爲那個時候總會越想越糟,等到第二天,紅日東昇,再想起來,便覺得其實也沒有那麼嚴重。”沐雲瑤一邊說着,一邊擺上了碗筷,見金夫人不動彈
,也沒有多勸,而是自己吃了起來。
她人長得嬌美,這些時日陪伴着蘇清,爲了討孃親歡心,吃飯的時候總是難免帶上一絲稚氣,讓人看上去吃得口口香甜。每每這樣,蘇清總會笑得格外開心。
飯菜香氣撲鼻而來,丁悅嵐看着他略顯嬌憨的吃相,不由覺得也有了些胃口,竟然也跟着拿起筷子吃了半碗。
沐雲瑤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用完了飯,沐雲瑤又讓錦蘭端了兩盞薑茶過來,一人捧了一盞到外面的軟榻上靠着休息。
手中薑茶冒着溫熱的氣息,身上衣衫柔軟溫暖,再配上鋪了皮子的軟榻,丁悅嵐竟然覺得整個人放鬆了下來,心頭也不再冷颼颼、顫抖的厲害。沉默了片刻,她轉頭看向沐雲瑤:“你看我落魄至此,難道就不好奇發生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