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回來了。”
門外傳來丫頭們齊齊施禮的聲音。
晉安郡王忙坐正身子,待聽到門外腳步聲,他又忙坐回去依着憑几,專注的看着手裡握着的茶碗。
“..宵夜現在用嗎?”
素心的聲音問道。
“殿下用過了?”程嬌娘聲音在屋子裡響起。
晉安郡王擡起頭。
看到屋中站着的女子,已經換上了家常的襦裙罩衫,雖然罩衫依舊是暗青的,但襦裙的是玫瑰紫,所以顏色比以往見過的要亮麗一些。
畢竟是新婚。
她很在意新婚的吧,所以衣飾上細心些。
晉安郡王便笑了笑。
“還沒,我歇息了一刻。”他說道。
程嬌娘點點頭。
“怎麼沒換衣裳?”她又問道。
“累了,先歇息一下。”晉安郡王帶着幾分隨意說道,一面起身。
侍女們忙跟着進了淨房,簡單的沖洗了一下,侍女拿來乾淨的衣裳。
“我的東西都搬到這裡了?”晉安郡王問道。
“只是一些衣裳。”侍女答道。
晉安郡王便不再問了,走出來程嬌娘已經只穿着雪青褻衣坐在臥房裡看書。
看着晉安郡王走過來,半芹忙捧來一碗湯羹。
“李太醫說了什麼?”晉安郡王接過,一面順勢坐下來,似是隨意問道。
“斟酌了一下你的藥方。”程嬌娘說道。
晉安郡王微微皺眉。
“還要吃藥?”他說道。
程嬌娘放下書看他一眼笑了。
“怕吃藥?”她問道。
晉安郡王就笑了,也不用勺子端起喝了幾口茶湯,又看程嬌娘。
“你的呢?”他問道。
“我不用吃藥。”程嬌娘看他抿嘴一笑說道。
她在打趣他?
倒是不知道她還會打趣人。
果然相處越多越能看到她不爲人知的一面。
“這藥很好吃。”晉安郡王笑道。一面將茶湯仰頭喝完。
侍女捧來茶跪下。晉安郡王漱口。
“時候不早了。也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吧。”程嬌娘說道。
晉安郡王口裡含着的一口茶就嚥了進去。
屋子裡的侍女們忙施禮告退,素心遲疑一下。
“不用值夜了。”程嬌娘說道,“你們都下去歇息吧。”
素心和半芹對視一眼,應聲是退了出去。
外間的燈逐一熄滅。
“你在家也不喜歡有人值夜?”晉安郡王帶着幾分隨意問道。
“是。”程嬌娘說道。
“我也是。”晉安郡王便笑道。
說話的聲音一停,屋子裡的氣氛就有些凝滯。
“今晚,還要嗎?”晉安郡王問道。
“不用了。”程嬌娘說道,起身走到牀邊。伸手掀起帳子。
夏日裡的褻衣輕薄,雪青色在燈下隱隱透出雪白的肌膚,閃着細膩柔和的光澤。
晉安郡王忙移開視線。
“那太好了。”他哈了一聲,一面站起身活動一下手臂,故作幾分輕鬆,“終於不用痛了,可以睡個好覺了。”
程嬌娘回頭看了他一眼。
“那可不一定。”她說道。
屋子裡的燈吹滅了,晉安郡王努力的睜大眼看着帳子,身邊的人側身向外,適才上牀剛躺下時肌膚碰觸已經避免了。
他心裡有些懊惱。就是方纔碰了下,他下意識的向內躲開。程嬌娘才側身避開的。
“我是有些不習慣。”他忽的開口說道。
身旁的人嗯了聲。
話一出口,晉安郡王就後悔了。
難道她就習慣了?她還是個小姑娘呢。
“我是說,沒想到,咱們就成親了。”他停頓下又說道,“跟做夢一樣。”
“原本也不是什麼大事。”程嬌娘說道,“就是這樣的。”
晉安郡王笑了笑,擡手枕在腦後,讓有些僵硬的身子略微的舒緩一下。
“可是,本應該是很好的事。”他說道。
但是他們的親事卻是在自己毒發待死,程四郎被人殺死在青樓,明知這件事是被人算計,偏偏最終不了了之的時候….
而且還是太后下旨強迫,還是打着沖喜的旗號。
這不是他預想的婚事,不是他想的成親的方式。
晉安郡王吐出一口氣。
“其實你就是不同意也能的。”他說道,“我,沒想到你會同意。”
夏日裡薄紗帳子,視線適應後倒也不是漆黑一團,青光柔柔。
他看着帳子,鼻息間圍繞着已經熟悉的清香,眼前的程嬌娘便變得清晰。
“沒有人也沒有事能讓我不便。”她淡淡的說道。
如果她不願意,就算是太后也最終逼迫不了她的吧。
那種狀況下,她怎麼就同意了?
晉安郡王覺得心咚咚的跳的厲害,他不由深吸一口氣,將手從脖頸下抽出來,小心的放在身上。
“不是早就說了的嗎?”程嬌娘說道。
或許是側躺背對他的緣故,傳來的聲音有些低低的沉悶。
是,他們早就說了要成親的,他詢問了她,而她也應下了。
但那個時候,跟現在這個時候不一樣啊,那時候可沒想到他會牽連她,沒想到程四郎還因此死了….
“既然說定了,怎能出爾反爾。”
低柔的聲音繼續說道。
她應下了就不會反悔,不管什麼事,言出必行。
就該是這樣的道理,他也很明白,只是….
晉安郡王再次將手枕到腦後,覺得這帳子裡有些悶悶,他忍不住翻個身。牀再大也不過是牀。睡了兩個人不可能涇渭分明。這一動作他就碰到了程嬌娘的身子。
夏日裡,腰裡只搭了一條薄薄單子,側着身子睡的玲瓏身子便撞進了他的懷裡。
晉安郡王嚇了一跳忙向後靠去,撞倒牀板,發出咚的一聲。
“怎麼了?”程嬌娘問道,撐身要起來。
“沒事沒事。”晉安郡王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熱,又有些惱火,一面忙躺好。“不早了,快睡吧。”
程嬌娘便不再問了,躺回去不動了。
明明是他自己在說話再鬧…她都要睡着了。
晉安郡王翻個身面向內,閉上眼一動不動,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身子僵硬的有些撐不住才慢慢的躺好。
一旁程嬌娘呼吸勻稱悠長,顯然已經睡熟了。
她倒是一點也沒有不自在….
自己這兩次都是昏睡不醒,但她是清醒的,所以已經習慣了吧。
這有什麼不習慣的,第一次還是他鬧着要來的。
晉安郡王轉過頭。看着身旁的側睡的程嬌娘,她散開的長髮與濃濃的夜色融合在一起。
其實那日的事有些記不清了。只記得拜了堂喝了交杯酒,後來就迷糊了,覺得睡了好久又只是一眨眼,再醒過來還有些不真切,如果不是身旁顧先生在罵阿景李太醫,他都要以爲自己不過是做個夢而已。
原來他真的和她成親了,今日是他們成親的日子。
成親花燭夜,怎麼能夠讓她獨守空房?
他就乾脆說自己難受,要死了,李太醫和阿景便堅持要送他來這裡,顧先生最終還是害怕同意了。
然後,他就不知道什麼了,只記得渾身都疼,疼的他都忍不住要喊,其實他很能忍痛的,這一次實在是忍不住了,不過後來嘴裡被塞了一塊布或者什麼東西吧,然後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塞了一塊布..
晉安郡王看着身邊的女子,又有些失笑。
她可真想得出來。
笑着笑着晉安郡王的神情又沉下來。
沒有人也沒有事能讓我不便。
算計她,害了她的家人,強按着賜婚要衝喜,不,其實不是沖喜,而是要讓她去死,那又怎麼樣,她還是嫁過來了,按照你們算計的那樣嫁過來了,不過卻沒有讓你們如意。
這也是沒有人沒有事能讓她不便。
她當然能抵住太后的旨意拒絕這門親事,結果也能跟如今一樣,那些算計她的人自然也會不能如意,他也一定能被她治好。
那這樣,他就覺得更好嗎?
也許那樣,他們就再也不會成親了….
念頭閃過,晉安郡王只覺得心猛地沉下去,他不由伸出手,摸到了柔順的長髮。
別鬧醒了她…
晉安郡王的手猛地縮回來。
頭髮摸一摸感覺不到吧,她的頭髮長的很,披散在這裡的應該就沒感覺了。
他的手便又伸過去,平躺着不舒服,他便輕輕的翻身也側身面向外躺過來。
枕頭緊緊的挨着,這樣的姿勢和她靠的很近,鼻息間的香氣就更濃了。
不知不覺晉安郡王在枕頭挪了挪,一手塞到枕頭下,一手有意無意的攥了一把頭髮,心裡亂紛紛的思緒,一會兒想明日要做的事,一會兒又想這屋子也不知道她住的習慣不,一會兒又興致勃勃的想不如再選個院子搬過去,但又想又是一陣忙亂累到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上下眼皮漸漸的打架一刻合上了,頭已經貼在了程嬌娘的腦後。
天光隱隱發亮,正是人最困睡得最沉的時候。
李太醫所在的小院子裡有人影慢慢的走過,院子裡的夏蟲的呢喃聲頓消,片刻之後又重新吱吱咕咕的叫起來,一切如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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