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叫程四郎來,程大夫人搖頭。
“你叫四郎做什麼?都問過了,除了見了幾次,他其實對嬌娘也知之甚少。”她說道。
“我不是要問他話,我是要他即可動身去京城。”程大老爺說道。
“讓我去京城?現在就走?”
程四郎聞言有些驚訝,他今年自然是要赴考的,但算起來是要等十一月再走也不遲的。
程大老爺點點頭。
“你妹妹..那個嬌娘可能有點事。”他說道。
程四郎頓時大驚。
“什麼事?她怎麼了?”他忙忙問道,打斷了程大老爺的話。
看着滿臉的擔憂,下一刻就要起身衝出去的姿態,程大老爺心中感慨萬千。
就是因爲這個嗎?
所以那女子唯有對這個四郎關懷備至禮數爲敬?
雖然沒有親眼看到程嬌娘面對程四郎是什麼樣,但看看這裡的曹管事就也能清楚的很,不管何時何地,不管在其他人面前怎麼囂張無禮,只要見了程四郎,曹管事必定下馬施禮,不是那種草草的施禮,而是一板一眼不錯分毫的禮,跟程四郎說話也保持微微的屈身恭敬,走路會側身先請,自己會後錯幾步。
如果不是心裡真真的尊敬,是不會做出這些行爲細節的。
而他之所以能心裡真尊敬,必然是他的主人程嬌娘對程四郎的尊敬。
“我也沒做什麼。”
雖然程四郎一直這樣說,也不說到底做了什麼,程大老爺還是打聽出來了。
在家的時候往道觀裡送過一些錢…
離開江州去京城的時候他也去送行,也送了錢…
在京城親自去周家見,也送了錢….
想到這裡程大老爺不由失笑,他的傻兒子啊,送的那些錢,還不如人家一個小廝的零花錢多。
但是那娘子都認認真真的收下了,沒有絲毫的嫌棄。
真心是不會被嫌棄的。
程大老爺又長長的吐口氣。
“四郎。我就是要你去京城問問她有沒有什麼事,是我們能幫上忙的。”他整容說道,“告訴她,二老爺要被擢升進京了。”
程四郎有些怔怔。
“這是。是喜事吧?”他說道。
程大老爺看着他。
“要是喜事,你爲什麼要結巴?”他問道。
我結巴了嗎?程四郎更有些呆呆。
叔父要進京了,妹妹在京裡就不是一個人了,是,叔父以前不喜歡妹妹,那是因爲妹妹病着,現在妹妹好了,又那麼厲害,叔父一定會喜歡妹妹的…
這,是好事吧…
…………
陳紹面色不善的邁進高凌波的值房。
“陳相公。真是稀客。”高凌波起身相迎,面帶笑容,神態帶着下屬該有的恭敬。
“這份名冊是你批的?”陳紹木着臉說道,將面前的一個冊子扔在几案上。
高凌波面色依舊,輕鬆的看了眼那冊子。點點頭。
“是啊,正是下官批的,大人覺得有什麼不妥?”他一臉驚訝的問道。
“今年的官員考課已經結束了,爲什麼還要單獨調動官員?且是已經明確任職的?”陳紹說道,而且竟然是避開了他。
“特事特辦嘛。”高凌波依舊帶着幾分輕鬆自在。
“他算什麼特事,此人考評爲下,爲官十載。毫無建樹,怎麼可以調任大理寺?”陳紹虎着臉喝道。
高凌波微微一笑。
“因爲他是程氏娘子的父親。”他說道,“程娘子助義兄打造馬蹄鐵,助義兄獻上神臂弓,程娘子爲義兄申冤令西北被瞞軍功大白天下,爲陛下朝廷除去碌碌之輩。爲西北得去悍勇猛將,擊退西賊百里,收復城堡鎮寨,陳大人,敢問她有沒有功?”
話說到最後。高凌波早已沒了笑容。
陳紹木然。
“她有功。”他說道,“但這跟她的父親無關。”
高凌波哈哈大笑了,笑聲一收,豎眉伸手指着陳紹。
“陳紹,你竟然敢說出這種不忠不孝無父無親的話!”他喝道,“你是說陛下不該封贈你父親母親,還是你父親母親不配享的你的封贈?”
官員們兢兢業業是爲了什麼?武將們奮勇殺敵是爲了什麼?爲的是功成名就,爲的是封妻廕子,爲的是榮父尊母。
不是哪個官員都能達成這個心願的,多少人終其一生,也僅僅是換來一個長子的蔭官,而做到陳紹這般地位,不僅他的父母年年都能不斷的封贈晉職,甚至祖父曾祖父也能得到封贈,而他的剛走穩路的還在吃奶的小孫子,也已經是有着官身吃着朝廷的俸祿了。
這就是爲什麼人人都想得高官立大功。
“我說的是程娘子,不是我,高大人不用趁機拉扯。”陳紹緩緩說道。
高凌波抖了抖衣衫,面上神情亦是一瞬間恢復平和,眼裡還帶上笑意。
“那麼程娘子得此功,因爲女子之身不便,所以給她父親加官進爵又有什麼不對?”他亦是緩緩問道,“難道在陳相公眼裡覺得程娘子不配呢還是其父不配?”
不待陳紹回答,他又搖搖頭接着說。
“就算其父資質平平,有這個女兒在,也該得封贈,這是人倫大道,這是忠孝之義,怎麼?陳相公是覺得這忠孝人倫有不妥嗎?”
他說到這裡看着陳紹,嘴邊浮現一絲笑。
“….還是陳相公覺得程娘子是個不忠不孝無意人倫大道的,根本就不想榮父尊母?”
高凌波啊高凌波,你這般用心真是何其毒也!
“還是由陛下決議吧。”陳紹木然說道。
“那是自然,下官可是個以君父爲尊,絕不敢行忤逆之事,行不忠不孝之徑,怎麼敢自作主張呢。”高凌波含笑說道,“大人真是多慮了。”
陳紹看着高凌波。
“高大人,你可真是用心至到。”他一字一頓說道。
高凌波拱手。
“不敢,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此乃下官本分。”他亦是一字一頓說道,“人,可不要忘了本分。”
看着陳紹離開,圍在官廳外的人才重新聚攏過來,一個下屬眉開眼笑的邁進來。
“大人,您是沒看到陳相公的臉都綠了。”他笑嘻嘻說道。
“亂講。”高凌波哼聲說道,一面撩衣坐下來,“堂堂的相公大人會因爲幾句爭執就綠了臉嗎?都是爲了國事,對事不對人。”
他雖然說着反對的話,臉上卻是嘲諷笑意滿滿。
“大人,你這招真高。”下屬恭維道,一面捧上茶。
“高什麼高,我這也是好心。”高凌波接過茶,慢悠悠說道,“這是那娘子該得的,他陳紹唯恐怕被人戳脊梁骨說任人唯親或者以公謀私情,不敢也不願意提,這怎麼行呢?寒了人心嘛,他怕丟人,我不怕,我來說。”
下屬笑嘻嘻的應聲是。
“是啊,竟然還有人傳言說程娘子跟其父不合,這不是污衊嘛。”他說道,“大人這可是給程娘子洗刷了冤屈呢。”
“父子哪有不合的,這就是亂講,是污衊。”高凌波點頭說道,“那程娘子於國有功,又深的民心,陛下又是極其看重,怎麼能被污衊爲不忠不孝之人呢?”
下屬笑着點頭。
除非她就是那種不忠不孝之人。
裹挾民意,講人倫大道,以爲天下就你一個小娘子會嗎?
且不管日後能不能讓陛下讓天下人看清你這忤逆親長的真相,至少也能噁心你一回。
父慈子孝,倒要看看你這個幾乎被親長溺斃在尿桶裡的子怎麼孝順。
他可是個很小氣的人,那些吃過的虧,他可是會一個一個的奉還的,不管是什麼郡王還是什麼江州傻兒,在他眼裡沒有尊卑高低之分,一視同仁。
高凌波端起茶碗一飲而盡。
週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