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驚嚇

“她不肯回來?”

周夫人問道。

“那自然是。”周老爺沒好氣的說道,拂袖坐下來。

“那也算了,她愛在外邊住着就住着,小娘子們都要要寫臉面,裝着樣子。”周夫人也不以爲意說道,一面將面前的單子抖開,“老爺,議親要準備的事我列個單子,你看看….”

周老爺擡頭皺眉打斷她。

“你沒聽到我說了嗎?”。他說道,“她不同意,說秦家不行。”

周夫人嗤了聲。

“還秦家不行,她以爲她是誰啊?”她說道,“理她呢,婚姻大事哪裡輪到她說話。”

周老爺皺眉。

“我覺得她是真的考慮了。”他說道,“而且她好似對京中人物風情甚熟。”

那女子聽到說親的時候,的確沒有其他女子該有的嬌羞,也沒了剛見面時對自己的敷衍無視,她的確是很認真的問自己是哪一家。

“或許,她有更好的人選呢。”周老爺說道。

更好的人選?難道是她的六郎?

周夫人頓時汗毛倒豎。

“這京裡還有哪個人家比秦家好?”她豎眉說道,“她這是拿喬呢!知道那秦家不是傻子,她以此要挾進門,人家心裡多少膈應,她這退一步,好脫嫌,你理她呢。”

“不理她怎麼辦?又不是你我嫁過去。”周老爺說道。

周夫人呸了聲。

“這些女人的事你就別琢磨了,你快去做你這個舅父該做的事吧。”她說道。

“做什麼?”周老爺問道。

“去江州啊,快些拿來嬌嬌的庚帖。讓程家把嫁妝送來。你可看好了。除了妹妹曾經的嫁妝一分不少,還要他們程家按京中規矩拿出二萬貫來。”周夫人說道,“咱們是要嫁去秦家的,嬌嬌的嫁妝可不能少,免得過去被人瞧不起。”

如今嫁女花費越來越多,攀比也越來越厲害。

京中通行的一萬貫,從去年已經攀升到二萬貫了,嫁個女兒簡直破家一般。

“虧的是咱們家女兒少。”周老爺嘀咕一聲。起身皺眉思付一刻,“如此大事,少不得我親自去一趟吧?那程家只怕不好對付。”

此時玉帶橋邊,週六郎看着不遠處的宅院停下腳。

“快去啊。”秦郎君在車中催促道。

週六郎還是沒邁步。

“你,你是瞧不上她麼?”他回頭悶聲說道。

秦郎君失笑。

“是她瞧不上我。”他笑道,“如果不出所料,她已經拒絕了。”

週六郎哦了聲,轉過頭邁了一步,又退回來。

“是她,先知道你瞧不上她所以才拒絕了的麼?”他又轉頭問道。

秦郎君看着他。吐口氣。

“不是。”他說道,伸手指着自己。又指週六郎,“因爲,我是你的損友,所以她不會對我青睞,更別提別的心思,還有,她也不會對你青睞,更不會別的心思,周子健,你就,放下心,去叫門吧!”

週六郎面色繃緊。

“我,有什麼不放心的!”他哼聲說道,擡腳蹬蹬走來,高聲叫門。

“哪位?”

門內傳來小廝的詢問,同時門縫裡露出一隻眼,旋即便是啊的一聲。

“半芹姐姐,那個兇車伕又來了!”

倒不用週六郎自報家門了。

週六郎擡手捶在門上。

“開門。”他喊道。

門口腳步蹬蹬跑開了,不多時又噔噔跑來,哐噹一聲,卻是有東西把門頂上了。

週六郎恨恨的擡腳踹了下門。

“六公子。”

門後有女聲弱弱響起。

“我家娘子,不在家。”

週六郎深吸一口氣。

“她去哪裡了?”他問道。

“奴婢,不知。”半芹低聲說道。

週六郎佇立一刻,轉身走開了。

“等着吧。”他站回車前說道。

秦郎君哦了聲,伸手從車裡拿出一本書,悠然的看起來。

週六郎手中握着馬鞭甩來甩去,看着街上人來人去。

一輛馬車也停在了程嬌娘的門前,下來一個婢女,剛到門前,門就打開了。

看着那個小廝笑的搖頭擺尾的迎出來,週六郎哼了聲。

“那是誰?”秦郎君好奇問道。

“陳家的人。”週六郎說道。

秦郎君哦了聲,低下頭接着看書。

“這是我們夫人送來的春衫。”婢女笑說道,遞過來一個包袱。

陳十八娘掀起車簾。

“還有我做的一雙鞋,我見娘子喜歡在家中穿襪,便特意做了一雙絲履。”她說道。

半芹忙施禮。

“婢子謝過娘子。”她說道,一面伸手接過。

陳十八娘點頭放下車簾子。

馬車晃晃悠悠而去,大街上與一騎擦身而過。

這是一匹健壯的黑馬,其上少年裹着暗青披風,因爲春日風寒,頭上戴着大紅風帽。

大大的風帽遮住了臉,但不用看臉,從風帽的顏色就能讓路人得知,這是官宦人家子弟。

馬上的少年陡然勒馬,回頭看馬車,又轉過頭看馬車所來方向,微怔之後便調轉了馬頭。

頓時在他身前身後左右十幾人跟着調轉馬頭,一衆人跟隨陳家的馬車而去。

“程娘子今日不在,娘子也好歇息一日。”

車中婢女含笑說道,“娘子真是太辛苦了。”

陳十八娘含笑搖頭。

“都是應當事,何來辛苦說。”她說道。

“那今日且停寺娘子可以好好閒樂一番。”婢女說道,“難得幾家娘子相邀,又避了外人,樂得自在。”

陳十八娘點頭。

“難得這次機會,我能好好的看一看程娘子題壁。”她說道,“以往前來都是人滿,也不得靜心看。”

婢女哀怨的嘆氣。

“娘子,又要寫字。”她說道,“到底不得閒。”

馬車駛出城門,不多時便到了且亭寺所在,春日風和,來往人馬濟濟。

尋到寺廟後闊處停放車馬,才停穩,婢女剛掀起車簾,就聞疾風而來,一支箭準準的插在車門上。

婢女嚇得一聲尖叫跌倒後去。

車伕小廝們也轟然而亂,這轟然而亂引得四周也跟着亂起來。

哪裡來的歹人!

少年收起弓箭,風帽下露出的半邊面浮現一絲得意的笑。

“郡王”身旁侍衛也被這突然的舉動嚇掉了半條命。

此時衆人已經看到他們,紛紛投來憤怒的視線。

晉安郡王笑着舉起手,弓箭在手腕上轉了轉,以示歉意。

“技藝不行,本要射燕兒,卻誤中了他人。”他朗聲說道,一面拍馬過來。

京中清明,又是熱鬧場所,絕不會有歹人。

陳家的下人們也鬆口氣,其他圍觀的人也搖頭,不復方纔的緊張。

這些富家子弟自詡六藝,尤其到了春日,一個個射柳比技,也不掂量自己。

晉安郡王馬匹走近馬車,看着車簾。

“驚擾到娘子了真是抱歉。”他朗聲說道,咧嘴而笑,露出白瓷的牙。

一定嚇到了吧?這冷箭可比狼羣要猛地嚇人。

車簾掀開,婢女面色猶自發白,帶着幾分不悅瞪了這少年一眼,待看過來,又忍不住一怔。

雖然遮擋着半邊臉,但那笑容清疏耀耀,很是引人。

“無妨,還望郎君下次注意點。”陳十八娘說道,一面擡起頭看。

方纔她倒不是被箭嚇到了,畢竟還沒看到箭,而是被婢女的撲進來以及尖叫嚇了一跳。

話剛說完,還沒看清這少年的形容,就見眼前的馬兒急跳一步,似是被主人陡然催使。

“哎呀嚇死我了!”

晉安郡王說道,一手扶着風帽,面色驚愕看着車中的女子。

這誰啊?

糟糕,跟錯人了!

他一句話脫口而出,半點不停留,調轉馬頭就疾走。

呼啦啦的侍衛們緊跟而去,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留下衆人怔怔。

什麼叫嚇死他了?她陳素,難道醜的已經不能見人了嗎?

陳十八娘更是愕然,咬住下脣,又羞又惱,伸手扯下車簾。

“回家。”

少女帶着氣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