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前來∥

午間的太平居門前依舊冷清無車馬,但廳堂裡卻坐着不少人,都端着碗勺子正吃得熱鬧。

徐茂修飲食自持,一旁的其他弟兄則有些失態,徐棒槌更是直接仰頭將一碗嫩滑的豆腐倒進嘴裡。

“我家老妻在世時,曾做的一手的好蛋羹,此時這一碗嫩豆腐,到如同蛋羹一般鮮嫩。”老掌櫃說道,用勺子仔細的將碗中的豆腐挖淨,放入口中,眯着眼享受入口的滋味。

後堂簾子掀開,老四捧着一個托盤出來,裡面擺放着一盤倒扣如白玉其上點綴醬汁的豆腐。

“來,嚐嚐這種做法。”他說道。

不待他將托盤放下來,幾個弟兄就圍上來伸勺子。

徐茂修笑着搖頭站起身來,不理會廳堂吃的熱鬧走向後邊。

後院廊下,程嬌娘端坐,正看着丫頭捧來的食盤。

“已經分別蒸煮燉炒炸,各有各色,各有各味。”丫頭說道,面色激動。

婢女站在一旁好奇的看着。

“我最喜歡釀豆腐沾醬料。”她說道,“娘子,你喜歡哪個?”

程嬌娘擡起頭看到走來的徐茂修,微微一笑。

“哥哥,覺得哪個好?”她問道。

“都好。”徐茂修笑道,“沒想到這麼不起眼的東西能這麼多做法。”

這邊老掌櫃也跟着出來了,隨着門簾掀動,帶出廳堂裡吃喝的熱鬧。

“真沒想到,這豆腐竟然還能如此美味。”他說道,滿意的點頭。一面看了眼丫頭。“有姑娘教授廚藝。做的新菜新味,我們根基算是打穩,如今有了這豆腐,新奇之物也有了,太平居揚名只待早晚了。”

“希望早,不要晚。”從廚房走出來,聽了一刻的李大勺忍不住說道。

或許說,如今這家店。一心渴望發財的反倒不是東家,而是僱工們。

“我能做的已經做了,餘下的,就有勞掌櫃了。”程嬌娘說道。

老掌櫃眯着眼笑了。

“東家客氣了,這是應當應當。”他說道,“想當初….”

李大勺重重的咳嗽一聲,衝老掌櫃瞪眼。

老掌櫃哈哈笑了,婢女丫頭也都掩嘴。

院子裡咣噹一聲,孫才從豆腐房裡跳出來。

“豆子呢?豆子不夠用,快去買些豆子來!方纔一盒子豆腐都被你們吃了!還如何做生意。”他喊道。

又一個急着發財的。徐茂修笑着點頭,一面揚聲喊人。

“東家。不如將這豆腐房在擴建一下,我怕將來不夠用。”老掌櫃笑道。

“不用。”程嬌娘說道。

衆人愣了下。

“娘子,這般好物必然人人追捧,到時候肯定銷量很大的。”孫才忙說道,“這般地方小,輪着班不休不眠的,也做不了多少的。”

程嬌娘搖頭。

“我是開酒樓的,不是開豆腐坊的。”她說道,“沒了就沒了,下次請早。”

老掌櫃回過神哈哈笑了。

“正是,正是如此。”他說道,“想當初…”

那邊李大勺又要瞪眼,老掌櫃及時改口。

“…那神仙居的過路神仙還不預定就吃不到呢。”他說道。

大家明白了,越吃不到才越好奇,越能聚集人氣。

只有孫才還是覺得可惜。

“有錢掙幹嗎不掙。”他嘀咕道。

“圖之才徐徐。”老掌櫃笑道。

這邊老掌櫃叫過衆人來叮囑如何上菜如何做菜等等酒樓食肆的規矩,徐茂修則送程嬌娘出去。

“如此這般新菜新樣子,又要多花費了。”他一面說道。

相比於以前,他此時開口要錢,已經沒了羞愧,神情坦然。

做自己該做的事,不多想其他的事。

程嬌娘點點頭。

“哥哥只管去做,錢的事有我。”她說道,想到什麼又忙說道,“還有,我已經搬回宅子裡住了,有什麼事,隨時來家裡找我。”

搬回玉帶橋宅子了?徐茂修愣了下。

“他們可是欺負你了?”他問道,“妹妹,雖然你我都知道,我們幾個沒什麼本事,也不敢貿然行事,只怕幫不到妹妹反而給你帶來麻煩,但是,能打一頓鬧一場出出氣也好。”

程嬌娘站住腳,扭頭看他一笑。

“哥哥放心。”她說道,“欺負了我,又豈是打一頓鬧一場出出氣那麼簡單能了的。”

徐茂修含笑點頭。

“我知道妹妹聰慧。”他說道,“只是要妹妹知道,你不是一個人,雖然我們幫不上什麼,但能陪着你。”

程嬌娘看着他,笑着點頭。

直到時近傍晚,週六郎纔看到一輛馬車停在門前。

緊閉一天任憑腳踹都不肯開的門打開了,一個小廝以及一個丫頭都跑出來。

“娘子,娘子。”

他們圍着下了車的女子,歡喜雀躍。

那女子木然的面容上竟然浮現笑容,這笑容不是那種僵硬的笑,而是真的笑。

週六郎將手中的馬鞭扔下,大步走過去。

看到他,半芹和金哥兒嚇了一跳,忙擋在程嬌娘身前,帶着戒備。

“六公子,還有什麼事?我們走的時候可是什麼都沒拿你們周家的,還有完沒完啊?”婢女上前一步,豎眉說道。

半夜被趕走,連一晚上都沒多留….

週六郎看着程嬌娘,垂在身側的手攥的咯吱響。

“我會接你回去的。”他說道。

婢女嗤聲。

“你以爲你家那地方我們想去啊?”她豎眉說道,擺擺手,“六公子。醒醒吧。”

說罷扶着程嬌娘向門內走去。

金哥兒作爲家中唯一的男人。挺着瘦弱的身板守着門。半芹始終低着頭,碎步跟隨。

看着那女人進了門,週六郎再次邁上前一步。

“程嬌娘。”他咬牙說道,“我,會,娶你的。”

說罷轉身大步而去,留下門前幾人面色驚愕。

什麼?

娶誰?誰娶誰?

金哥兒失態的張大嘴,半芹也擡起頭不可置信。婢女瞪圓了眼,只有程嬌娘神情無波。

“哦,原來是爲這個。”她說道。

哪個?

幾人回過神,有些不解看向程嬌娘。

婢女一怔之後,恍然大悟。

怪不得那些僕婦丫頭看她們神情古怪,怪不得周夫人讓人趕她們走,怪不得,怪不得。

“呸,真不要臉!”婢女喊道,又是氣急。“原來是他敗壞娘子閨譽!”

“如此也不錯。”程嬌娘說道,“進家門是因爲他。出家門也是因爲他,倒也圓滿。”

婢女跺腳。

“娘子,你還開的玩笑。”她皺臉說道,“他竟然敗壞了娘子閨譽!”

“我的閨譽,誰能敗壞的。”程嬌娘說道,轉頭擡腳邁步向內而去。

第二日清晨,周家練武場上週六郎沒有缺席,繃着臉和周父對練的長槍越發的虎虎生風,嗆嗆幾聲,週六郎退後幾步,手中的長槍沒有被挑飛,而是反手被他拄在地上穩住身形。

“如此倒有了長進。”周父哼聲說道,將手中的長槍扔回,一面接過小廝婢女遞來的手巾擦汗,瞪了週六郎一眼。

“父親,這不管她的事,她…”週六郎咬牙說道。

周父轉身擡腳便走。

週六郎被扔在身後,他不由憤憤的將手中的長槍戳在地上。

屋子裡的飯菜收拾下去,几案也搬開了。

周老爺和周夫人一面飲茶一面低聲說家內瑣事,週六郎跪坐在門邊,身前擺着的几案上飯菜原樣未動。

“六公子,你吃一點吧。”一個僕婦低聲說道。

週六郎沒有說話,周夫人豎眉看過來。

“撤下去,不許吃。”她喝道。

僕婦不敢再說話,忙應聲是端走了几案。

“如今大了,倒學的無知女子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做派,餓死了乾淨!”周夫人喝道。

週六郎繃着臉沒說話。

門外幾個僕婦慌慌跑來。

“老爺,老爺,夫人,秦家來人了。”她們說道。

“秦家?哪個秦家?”周老爺問道。

京中有名的一個秦家倒是知道,只不過,一向是小兒來往,不關兩家的事。

聽到秦字,週六郎也擡起頭看向僕婦。

“是公主府的秦家,川中秦家,承議郎秦家。”僕婦一口氣報出來說道。

果然是秦郎君家。

周老爺和夫人看週六郎,週六郎也皺眉,但旋即想到什麼又恍然。

那件事秦家的父母終於知道了吧,如此駭言的話,引他們上門也是必然的。

“什麼事?是來找六郎的?”周父隨口問道,一面豎眉,“你這小子,可是哪裡衝撞了秦家十三郎?”

“我們是來替提親的。”

廳堂裡,兩個衣着不凡形容雍容的僕婦含笑說道。

周老爺和周夫人頓時瞪大眼。

他們,沒聽錯吧?

秦家竟然要和他們周家聯姻了?

“提親?”周夫人問道,壓抑着激動喜悅,“爲誰?”

“爲我家十三公子,向貴門的外甥女程娘子,提親。”僕婦含笑說道,一面伸手推來一張庚帖。

程,娘,子!

那個小瘸子竟然看上了這個小傻子!

周老爺和夫人一瞬間停滯了的呼吸。

準備待秦家說求醫事而解釋的週六郎也驚愕的跪直起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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