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放下幕帳,看到外邊廳堂安靜而坐的半芹。
這個丫頭眼淚已經不流了,神情還有些惶惶,眼神不安,看到她,忙施禮。
“娘子睡了。”婢女忙還禮,一面跪坐下來,看着她,“娘子有小憩的習慣。”
半芹低頭。
“是,是。”她喃喃說道,“我知道…”
我知道三字出口,眼淚又忍不住滴落。
“你,你要不要洗一洗,換身衣裳?”婢女低聲問道,一面打量她。
半芹看看自己的形容,雖然上吊前換了衣裳,但一番折騰早已經凌亂,她低着頭眼角的餘光看到眼前這個婢女素潔的衣角,無關衣裳,這婢女舉止文雅,言容親親。
半芹低下頭,越發自慚形穢。
“那,那多謝姐姐。”她低頭顫聲說道。
“你跟我身量差不多。”婢女自然看出她的戰戰,忙收回視線,一面轉接話題說道,“就別回去拿衣服了,要是不嫌棄的話,就先穿我的。”
“不,不,怎敢嫌棄姐姐,是姐姐,不嫌棄我纔是。”半芹低着頭惶惶說道。
“好啦,別這麼客氣。”婢女笑着拍拍她的胳膊,起身,“我去讓她們燒水,你稍等片刻。”
半芹忙應聲是,看着那婢女走出去,又想到什麼忙道謝。
這姑娘說是丫頭,一看就不是丫頭出身,至少沒有經過好好的理料,婢女微微一笑,示意她安心。
“聽着娘子。”她小聲笑道。“睡不多時就會醒的。”
半芹忙應聲是。
婢女看着換了衣裳出來的半芹。露出讚歎。
“果然合身。”她笑道。一面近前幫忙整理衣裳,看到脖頸上勒的淤痕,裝作不經意拉了拉衣領遮擋。
半芹低下頭,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只是忍不住又要掉淚。
“來坐下,我幫你晾頭髮。”婢女笑道,推着她坐下,拿過手巾抖動擦拭。
半芹一開始不敢。但又不敢硬不敢,最後只得坐着,自己擦拭另一邊,婢女不時的找些話說,漸漸的引得她心安幾分。
“姐姐,以前在家裡誰跟前的?”半芹遲疑問道。
倒不是她想問這個,只是想要開口說話。
“我?”婢女笑了,“我在我家跟着老太爺呢。”
老太爺?
半芹正要說什麼,裡屋傳來程嬌娘的聲音。
“半芹。”她喊道。
屋子裡響起兩個應聲。
婢女看半芹,半芹惶惶低下頭。
“娘子醒了。我先去看看。”婢女抿嘴一笑說道,撫了撫半芹的肩頭。進去了。
半芹看着晃動的簾帳怔怔一刻,輕輕的嘆口氣。
屋子裡,程嬌娘飲完一杯水,婢女伸手接過。
“煮了芋頭粥,要不要吃?”她問道。
“加了藕?”程嬌娘說道。
婢女點點頭。
“那要一點。”程嬌娘也點頭說道。
婢女應聲是出去了。
屋子裡只剩下程嬌娘和半芹。
半芹一直低着頭,此時聽得婢女出去,整個人又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
“你知道,我以前是不習慣說話,現在呢,是不喜歡說話。”程嬌娘說道。
“婢子,知道。”半芹啞聲說道,一張口眼淚便止不住,又不敢哭強忍着,原本就咬破的嘴脣再次滲出血來,眼淚再忍不住滾滾而下,忙又胡亂的掩住擦拭。
程嬌娘看着她一刻。
“你,是想再回來?”她問道。
有臉有皮的人都不能回答想,但是…
半芹俯身在地。
她曾經順着自己心意,肆意的做了一次錯事,那爲什麼不能順着心意,肆意的捨棄臉面的再做一次想要做的事?
“婢子想再回來。”她哭道,叩頭。
“那就回來吧。”程嬌娘說道。
半芹不可置信的擡頭,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看不清眼前女子的神情。
“但我近身不需要那麼多人。”程嬌娘接着說道。
半芹咬住下脣不敢出聲。
她說了自己想要說的,不管什麼結果,她都接受。
“你去宅子裡吧。”程嬌娘說道。
宅子?半芹有些沒反應過來,擡起頭看着程嬌娘。
門被敲響,金哥兒打開門有些驚訝。
“半芹姐姐,你又來了。”他高興的喊道。
婢女從車上下來,笑着扔給他一包蜜餞。
丫頭也聞聲出來了,還沒打招呼,就見婢女從車上又攙下一個丫頭。
“不用我介紹了,你們都認識吧?”婢女笑道指着半芹。
丫頭和金哥兒看着半芹,都怔怔一刻。
半芹在程家時候不長,丫頭過來幾天她就走了,記憶已經模糊了,而金哥兒則是根本沒見過。
“你是,半芹?”丫頭一怔之後,認出來了說道。
金哥兒聞言也恍然。
“哦,你就是那個當初伺候娘子的後來跟人跑了的半芹!”他喊道。
半芹面色慘白低頭。
婢女忙擡手打了金哥兒一下。
“你胡嚷什麼,半芹姑娘是周家的人,回周家是自然的。”她瞪眼喝道。
金哥兒也知道自己說話唐突了,訕訕的。
“我,我姐姐,還讓我謝謝你。”他靈機一動想到挽回的話,忙大聲說道,“我姐姐就是念着你的恩情,所以才託我去照顧娘子的。”
半芹牽強一笑。
“你姐姐是?”她問道。
“春蘭,四公子身邊的春蘭,你不是幫她治好了四公子的病。”金哥兒說道。
她也會治病?果然是曾經跟過娘子的,丫頭和婢女都看着她。
半芹如今別的不會,看人眼色卻是進益了,她牽強一笑。
“不是。”她看着金哥兒說道,“那不是我治好了四公子的病,是娘子治好的,我做的事,都是娘子教的。”
金哥兒愕然,旋即恍然。
“這是娘子買來的宅子。”婢女拉着半芹說道,她到底不願意喊半芹這個名字,便乾脆不喊,“金哥兒一個人正住着無聊,你來這裡幫幫他,收拾擦洗的。”
說到這裡又拍拍她的書,湊近一些。
“金哥兒年紀小,說話不懂事,你多擔待一些。”她笑道。
半芹搖搖頭,止住她的話。
“姐姐,我知道。”她說道,“只要聽娘子的話,就是沒錯的,我不會多想的,事實就是事實,如果我還不認清,還怕人說,那如何才能好好的。”
婢女含笑拍了拍她的手。
“就說嘛,都是叫半芹的,都是對得住這個名字的。”她笑道,一面掩嘴,“哎呦,我又誇我自己了,你別笑話我。”
半芹笑了,雖然笑的還有些怯怯,但眼中惶惶已經減去了很多,看着婢女坐上馬車離開。
“我鍋裡還燒着飯,正好多了,夠咱們三人吃。”丫頭笑道,一面又喊金哥兒,“去拿些柴來。”
金哥兒應聲要去,半芹忙搶先一步。
“我來吧。”她說道,邁進院子。
丫頭含笑跟去,金哥兒走在最後,轉身關門。
多了兩個人是熱鬧了,只是……
“這麼多半芹啊。”少年撓撓頭,一臉糾結,“怎麼稱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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