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三娘猶豫不決,不知道該跟秋姨娘直話直說,還是有所隱瞞。
見三娘是不出個所以然來,秋姨娘又急急問道:“這東西到底來自何處?你倒是快說啊。”
秋姨娘是跟着三孃的親生母親一起到傅家的,她對三孃的身世自然是知曉的,三娘便想着說實話算了。
“這東西是別人給的,代爲轉交到我手裡,至於這原主是誰,我大概有個數,但有些不太好說。”
秋姨娘聞言,皺眉思忖:“三娘,你跟我說老實話,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原本也沒想瞞着,既然秋姨娘開了盒子看,如今又問了,她就實話實說:“不是我有什麼瞞着您,而是您有什麼瞞着我。先帝還在的時候我跟隨王家一起進宮,那時先帝將我認作了旁人,我便懷疑其自己的生世。如今您既然問了,我也有幾個問題想要問問您。我的母親是不是叫涅華?我的父親是不是老賢王?”
秋姨娘震驚不已,連忙上來捂着三孃的嘴:“胡說什麼呢?這話是能亂說的麼?”
三娘被她捂着說不了話,她見三娘那雙求知的眼睛,有些怯,便將手放了下來:“三娘,你要記住,這事情千萬不能說出去,姨娘答應了你娘,要照顧好你,讓你安度餘生。”
秋姨娘拿起那隻盒子,將其打開,將那塊石頭拿了出來:“當初夫人最愛弄小玩意兒,在木頭上雕刻圖案,或是人、或是物,皆是栩栩如生。這石頭根本不起眼,就是府裡水池中的一枚鵝卵石,夫人一時興起便將這石頭拿來鑽刻,說要送給王老爺。我還記得這上頭刻的是棵桂花樹,樹底下站在一男子,夫人說是老爺。這東西不值錢,可對夫人和老爺來說等同千金,因爲那是他們初遇時候的情形。”
憶起往事,秋姨娘總有那麼些哽咽:“這東西給了老爺之後我便沒再見過,你告訴我,這是不是老爺”
三娘點頭:“是,他還尚在人世,只是不在京城。這東西是別人給我的,他也沒說是誰給的,我也是猜的。”
秋姨娘激動點頭:“那就一定是了,老爺將其視作寶貝,怎麼輕易割捨?可惜了夫人早早離世,若她當初熬過那個冬日”
熬過那個冬日又如何?她認定了賢王已死,心如死灰之人又如何撐得過傅家那遭罪的日子。
不過這樣也好,如果她還在,看着丈夫和兒子並不想隱世好好過日子,而是興兵造反,大概也得被氣死。
秋姨娘將眼角的淚水抹去,與三娘道:“他既然將這東西給你,一定是知道了你的身份,你快跟我說,他可曾問過夫人?可曾與你書信?還有小少爺,他如今可還在人世?”
三娘嘆息一聲:“姨娘爲何這般記掛他們?你可知道,他們在漠北屯兵屯糧,甚至在京中潛伏,根本就沒想要安分過下半輩子。”
“什麼?”秋姨娘愣道:“這怎麼會呢?當初分散之時,老爺親口答應過夫人逃出去就隱姓埋名”
“人都死了,說這些承諾有何意義?總之現在就是這麼個情形,說要相認恐怕也是不能夠的,倒不如就先這樣各過各的。”
秋姨娘皺眉問:“三娘,你是不是搞錯了?那些事情你又從何而知?”
三娘將她與鄴越笙初識到現在的事情都跟秋姨娘說了,刪刪減減說了個大概。
秋姨娘捏着手,焦慮不已:“老爺到底是怎麼想的?這”
還能怎麼想的?先帝本就不是老皇帝的兒子,賢王纔是真龍一脈,除去這些不講,就說賢王曾與皇位失之交臂,對一個男人來說多少有些遺憾。
現在他們在漠北成了氣候,豈有不反撲之理?再者,當初先帝對賢王一家趕盡殺絕,就算是報仇,那也無可厚非。
三娘將她手裡那塊石頭拿了過來,放回盒子,再將盒子蓋上:“姨娘,有些事情咱們插不了手的,您若真擔憂,不如早起替他們誦經祈福,說不準就靈驗了呢?”
這本就是句實在話,她一介女流,在這種事情上面根本沒有能插手的地方,倒不如一邊清淨去,不添亂就是好的。
秋姨娘還想再說,卻被三娘打斷:“您就別再說這個了,當心隔牆有耳。”
她是最爲謹慎的人,一時激動便多說了幾句,聽三娘這般道,她趕忙閉了嘴。
三娘便拉着秋姨娘道梳妝檯前坐着,給她梳頭卸釵子:“您都這個歲數了,在這個地方安安穩穩的渡過餘生不好麼?何必還要去管那些事情?還有那韓大夫,您既然覺得好,那便都依你。”
現在秋姨娘滿腦子都是老賢王的事情,哪還有功夫管韓大夫怎麼樣,坐着座上唉聲嘆氣的。
睡覺就更不用說了,翻來覆去,誰都沒睡好。
秋姨娘心裡想的是鄴越笙他們,而三娘想的卻是蘇欽玉。
她其實還暗自高興,鄴淑被打傷了,不就不能跟着晉北王一道出徵了麼?可轉念一想,她不是都打算跟蘇欽玉了結了麼?還爲這個高興有何意義?
秋姨娘年紀大了,晚上再有心事也熬不住,約莫三更便睡下,只剩下三娘一個人盯着微微透光的木窗發愣。
實在睡不着,三娘便翻了個身,誰料秋姨娘卻被驚醒了:“三娘,你還沒睡麼?”
三娘嗯了一聲:“您不用管我,一會兒就能睡着了。”
秋姨娘沒說話,往三娘這裡湊了湊,像小時候哄她那樣,把她翻過來摟在懷裡,手臂給她當枕頭:“我就說你有心事,難不成是爲了老爺的事情?”
三娘搖頭:“不是,姨娘別亂想了,快睡吧。”
秋姨娘道好:“睡吧”
窩在秋姨娘的懷裡,三娘竟真有了些許睏意,迷迷糊糊的便睡了過去。
次日,天剛泛藍,秋姨娘的聲音便在三娘耳邊響起:“三娘,三娘?該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