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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出電梯的時候,整個樓屋都很靜,我的腳步並不重,卻在靜寂的樓道里顯得異常孤獨響亮。

我看到了楊娜,她背對着我獨依過道盡頭靠人事部那邊的敞開的玻璃窗前,陽光灑在她粉紅色的休閒服上,長髮輕揚,我看不到她的臉,卻無緣無故的感覺她是唐詩宋詞中春日凝裝上翠樓望盡千帆皆不是的古代怨婦。

她沒有對我回過頭來,儘管她聽到了我的腳步聲。但她卻一定從我的腳步聲聽出了我是誰。不然,她不忽然猛地轉過身,看也不向我這邊看一眼,就匆匆的走近人事部她的辦法室去。

她分明是在等我,卻又不想見到我。

我沒有片刻停留,我想也沒想過要跟在她身後,去向她解釋什麼,儘管,沒有劉主管在她身邊,是最好的解釋的時候。

我心裡有種痠痛,雖然不及昨天強烈,卻也並沒消退多少。

寒香的駕車呼嘯而去,已把她昨夜到今晨帶給我的所有快樂又全都帶走。 Www ттkan ¢ ○

我走進我們的辦公室。

往日這個時候,已是那幾個圍在藩玉身邊的美女嘻笑抱怨又抑或是那幾個已婚少婦互相玩笑打聽對方昨夜又和老公在牀上瘋狂了幾次的時候。

今天,卻空蕩蕩的,只有春花對着電腦一個人坐在她的辦公桌前,然而,電腦卻沒有打開。

其實,用不着打開,當一個人滿腹都是別的心事在糾結纏繞的時候,眼前的任何事物已經形同虛設。

我不知道春花已經這樣坐了多久,但我知道她是有心事的。她如林黛玉般敏感脆弱卻又那麼在意着我,昨天的事,她不可能輕易的當它沒發生。

果然,她聽見我的腳步,便急急的回過頭來。

我竟分明看到,她瘦瘦的臉又憔悴了許多,憂鬱的眼如傷心的湖水明亮而潮溼。

但,她一看見果然是我,眼裡便有了驚喜,但驚喜只是一閃而過,很快就便得黯然,她勉強笑道:“改之,我以爲你不會來了,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她漸漸哽咽,連那絲勉強的笑也已再笑不出。

她之所以驚喜,竟是因爲意想不到的又見到了我,那麼,她之所以又神色默然,是因爲明白儘管意想不到的見到了我,但我終將要爲昨天的事,尤其是寒香在寶馬車上當着青梅和所有人的那番話付出代價,被迫離開瓶梅公司也棄她而去的麼?

我心裡很激動,但我不要對她激動,我要不給她任何錯覺。我如果給她錯覺了,無論青梅給我的結果是去是留,都會給她帶來極大的傷害。

我很平靜,臉上還有抹什麼也沒發生似的輕笑,道:“是嗎?我爲什麼不來呢?”

掌聲,又是那單調的掌聲在最不是時候的時候不緊不慢的響起。

“真是勇氣可嘉呀,只是,並不是所有勇氣都能給某些人帶來成功和榮耀,有些時候非但會讓他更加碰得頭破血流,還會讓他顏面掃地蒙上更大的羞辱!”

極盡輕蔑諷刺之能事。

竟又是藩玉!

他的話語和掌聲剛落,幾個美女的嘻笑聲便接着響起。

那種默契那種夫唱婦隨,讓我忍不住咬牙切齒的罵出了幾個最不恰當的字:“jian夫yin婦!”

“什麼jian夫yin婦,楊改之你他媽罵誰jian夫yin婦?”幾個美女簇擁着藩玉自門外而來。卻並不氣勢洶洶,臉上反而還揚着笑,開心的笑,彷彿能和藩玉jian夫yin婦並不是什麼羞恥得不可見人的事,而是求之不得的幸福。

只有藩玉又怒又恨,比我還咬牙切齒。

我卻很不屑,他越是怒越是恨,我越是不屑,我是故意的,故意以自己的不屑更加激怒他,讓他作叭兒狗張牙舞爪狀。

儘管寒香那麼自信的說過瓶梅沒有人能開除我,但我知道昨天的事,尤其是她當着青梅和所有人說上次我幫青梅只是我讓她配合上演的一場英雄救美的戲有多麼嚴重。寒香無論有怎麼高深莫測的家庭背景,但她到底還是個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哪裡知道成人的心思,更不知道,我和青梅之間的恩怨糾葛。現在想來,她的自信確乎除了能給我一點暫時的安慰和鼓勵之外,再沒有任何實質意義。

昨天那麼嚴重的事情都反生了,我也不在乎再發生點什麼,反正留在瓶梅的概率幾乎爲零,我就破罐子破摔,就算你藩玉不來找我,也許我還要主動來找你呢!

我媽媽那麼優秀那麼超然美麗憤世嫉俗,怎麼可能生出小貓小狗都可以任意欺辱的孬種?!

以前,我是爲了媽媽的夙願,在瓶梅忍辱負重。現在,既然沒有了留在瓶梅的希望,我如果還在忍無可忍時繼續忍下去,我就不但辱沒了自己,還辱沒了媽媽。

我臉上揚着邪笑,輕輕的以平生最優雅的姿勢在辦公桌前坐下,又以平生最優雅的姿勢輕輕打開電腦,睜着旁若無人的雙眼等待電腦啓機。

其實,我是在等待藩玉張牙舞爪的向我撲來。

我要在他還沒靠近我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不到一秒鐘之內將他重重擊倒,讓他作餓狗撲屎狀,以後再也在他身後那幾個笑得花枝亂顫的美女面前擡不起頭來。

我辦公桌上的電話卻忽然響起。

異常響亮的響起。

上面來電顯示的那排數字告訴我是自總經理辦公室打來的。

不錯,是青梅。

連惱羞成怒得幾乎不可遏制的藩玉也看清了是青梅,他撲向我的身子欲猛地站住,但他到底高估了自己,未能做到武俠小說裡的絕世高手那般收發自如,反是踉蹌了下,不是急急的把手按在我的辦公桌上幾乎要跌倒。

我輕輕的拿起電話,望了眼對着電話等待着什麼的藩玉,邪笑着對電話那邊道:“是總經理嗎?對不起,電話響了這麼久我才接,但不是我不想早點接,是藩玉不讓我接,不知道他是啥意思……”

青梅沒岔開我的話,她等我說完才說話,卻並沒過問我和藩玉到底怎麼了,好像把我的話當了耳邊風,她只說了幾個字,不帶任何感情:“你到我辦公室來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