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喬將南宮羽抱上牀,拿出醫藥箱,將清涼消腫的藥膏擠在指尖,輕輕塗抹在南宮羽紅腫的臉頰上,又是心疼又是生氣。
教母每次下手都這麼重。
“喬,你身上的傷?”南宮羽知道藍喬比她傷得更重,身上比她更痛。母親對自己是手下留情了的,而對藍喬,則是根本不管她的死活,吩咐手下往死裡打的。
“不礙事。”藍喬怕自己身上的傷會嚇到大小姐。
“把衣服全脫了。”南宮羽態度堅決地命令道,寸步不讓。
這是南宮羽第一次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看清楚,藍喬滿身的傷疤,只是今日,這些舊傷疤上又增添了新的傷口,青紫斑駁,傷痕累累,觸目驚心。
“大小姐,這真的不算什麼,我以前受過比這嚴重十倍的傷也沒事。”藍喬故作輕鬆地寬慰道。
“喬,別說了。”剛剛止住的淚水再次簌簌掉落,南宮羽不知道,在她不知道的過去,藍喬捱過多重的打,受過多重的傷。
藍喬一看到南宮羽掉淚,感覺心都在滴血,比剛剛被一羣□□打腳踢更令她難受,自知失言,害大小姐擔心了,只好抱住大小姐趕緊哄道,“都過去了,已經沒事了。”
藍喬的忍痛能力一向一流,儘管傷得不輕,上藥的過程中,藍喬也沒有吭一聲,動一下。
南宮羽替藍喬處理了傷口,兩人換了身乾淨衣服,合衣平躺在牀上。
南宮羽覺得很累很累,只想靜一靜,藍喬也不說話,只是躺在牀上,靜靜地陪着她。
南宮羽原本是一直渴望着母親來看她的,母親對她不聞不問令她心寒,母親只要一丁點的關心都會讓她感激涕零。
可是,當願望成真的那一刻,南宮羽完全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母親還是那樣的強勢武斷,說一是一,說二是二,絕不允許任何人挑戰她的權威。
自己竟然膽敢當面出言諷刺,激怒於她,實在是不可理喻,愚蠢至極。
如果不是自己口不擇言,事情是不是就不會發展成這樣?
如果當初自己聽從藍喬的勸告,今日藍喬是不是就不會受罰?
明明都是自己犯下的過錯,爲何捱打挨罰的是藍喬,兩個月後性命堪憂的也是藍喬?
這不公平!
只是在教母面前,從來沒有公平二字可言,她也沒資格跟母親討價還價。
教母下達的命令,在南宮家一向都如同聖旨一般,要麼遵命,要麼死……
兩個月,母親只給了她兩個月的時間,兩個月後,如果她還不能恢復雙腿,藍喬就會死。
南宮羽知道,母親一向說到做到,令行禁止。
“明天開始,你早起晨跑,我跟你一起去訓練。”沉默了很長時間,這是南宮羽開口的第一句話。
“好。”藍喬心中暗暗高興。
大小姐剛被打斷雙腿,住在南宮傢俬人醫院的時候,醫生就說過,大小姐的腿,是能夠慢慢恢復的。當時她曾勸說過,只是大小姐當時心中悲憤,情緒不穩,排斥到了極點。她當時還捱了大小姐一耳光,後來便不敢再提。
離開南宮家後,藍喬看大小姐漸漸遺忘悲傷,笑容漸漸變多,更加不忍心舊事重提,揭開大小姐的傷疤,此事就此擱下了。
只是偶爾午夜夢迴,藍喬還是會擔心大小姐的腿,當時醫生說過,如果長久坐輪椅,肌肉會萎縮,恐怕就真的再也恢復不了了。
如今因爲教母的鐵腕手段,大小姐不得不直面現實,訓練雙腿,重新站起來,藍喬心裡其實是贊成的。雖然教母的方式粗暴了一些,但藍喬依舊認爲,自己挨的這頓打,很值得。今日一事,算是因禍得福。
藍喬心中高興,早已將兩個月後自己可能會被槍斃的事拋之腦後。
秦風收拾整理好花園之後,也沒敢多嘴多問什麼,跟藍喬打了一聲招呼便離開了。
樂樂有點被嚇懵了,也不知怎麼想的,一向看到藍喬就躲的小人兒,這次居然鼓足了勇氣,舉起小拳頭捶在藍喬的背上,小臉因爲生氣而憋得通紅,憤怒道,“壞人,欺負姐姐,家暴!”
樂樂只看到家裡亂成一片,姐姐被打了一巴掌,摔倒在地上,死腦筋的認定是藍喬打的。
南宮羽嚇了一跳,擔心扯到藍喬的傷口,趕緊將樂樂抱開,解釋道,“不是樂樂想的那樣。”
“姐姐,不要怕,樂樂會保護你的。”樂樂張開雙臂護在南宮羽面前,面朝藍喬怒目而視。
南宮非站在落地窗邊,望着窗外的萬家燈火,神情冷淡。身邊站着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她的心腹手下,於浩。
“今天教母取消了原定的行程,一早乘坐私人飛機離開了。”於浩稟報道。
“母親今天不是有很重要的會議要參加嗎?”
“會議臨時取消了。”
“什麼事情這麼重要?”
“不清楚,教母身邊的人,口風很緊。教母是秘密前去的,封鎖了所有的消息。”
“這麼神秘,難道是去看姐姐?”南宮非玩味一笑,“能查到母親今天去的什麼地方嗎?”
“少主,教母既然不想人知道,她的行蹤,就不可能查得到。擅自刺探,是死罪。”
“廢|物!”南宮非自然知道這個道理,還是忍不住罵了一句。
於浩只得低頭苦笑,不敢反駁。
南宮羽徹底斷絕了睡懶覺的習慣,每日天還沒亮,就同藍喬、秦風一起,各自訓練。
秦風的訓練內容日漸加重,每次剛一適應了訓練的強度,藍喬就會給他加大壓力,提升難度。等到逐漸適應了這種訓練頻率,藍喬則會又一次的提高標準,這讓秦風每天都完成得非常吃力,一回到家便倒頭就睡,有種身體被完全透支的疲倦感。
藍喬最近到沒有怎麼訓練了。因爲之前受了傷,南宮羽對她萬分緊張,不准她如往常那般高強度訓練,擔心撕扯到傷口,不准她碰水,擔心傷口發炎感染,就連一些家務活也不准她碰了。
藍喬原來受過很多次比這更嚴重的傷,經常不得不帶傷執行任務,根本沒有養傷的時間,藍喬原本都已經習慣了。
第一次被這麼溫柔細心地照顧關心,藍喬有些受寵若驚,反倒不習慣了。
南宮羽的腿還是不怎麼聽使喚,只有抓緊藍喬的手臂,才能勉強站立,就算在藍喬的攙扶下,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一樣,鑽心鑽肺的疼。
南宮羽疼得整張臉血色全無,額頭上一顆一顆的冷汗沿着臉龐滑下,看得藍喬心疼無比,恨不得自己能代替大小姐受苦。
藍喬自己受傷時從來都心如鐵石,毫不在意,如今大小姐受苦,她卻感同身受,痛苦不堪。
藍喬神經緊繃緊張兮兮地守在一旁,伸出雙臂時刻準備着,南宮羽稍微一個趔趄不穩,藍喬就趕緊將人抱住,免得大小姐摔傷,小心翼翼,膽戰心驚,生怕磕着碰着了一點。
唯一能讓藍喬的心情稍稍愉悅一點的事,便是大小姐一次又一次的主動投懷送抱。大小姐每一次站立不穩,都會跌入她的懷抱,這讓藍喬極爲受用。
南宮羽很着急,每天都很拼命,非要練習到全身乏力,累到虛脫,纔會在藍喬的百般勸阻之下回家休息。
藍喬不想大小姐那般辛苦,可是大小姐每次都是嘴上答應,第二天又我行我素,繼續拼命訓練,藍喬勸都勸不住。
藍喬也說不清是高興還是心酸。原來一直都是她在爲別人拼命,如今終於有人願意爲她拼命了。
最近南宮羽晚上睡得都不太安穩,半夜經常從沉睡中驚醒,心慌意亂,醒來後第一反應就是去查看睡在身邊的藍喬還在不在,總擔心一覺醒來藍喬就會突然消失,只有緊緊摟住藍喬才能漸漸安心入睡。嚴重的時候,一晚上會驚醒好幾次。
藍喬一直保持着淺眠的職業習慣,一點聲響都會讓她從沉睡中立刻清醒。所以大小姐每次驚醒,她也會第一時間醒過來。
南宮羽對此感到十分內疚,因爲自己睡不好,害得藍喬跟着自己一起受罪。她原本提出了分房睡的建議,卻立刻被藍喬拒絕了。
藍喬知道是教母的威脅導致大小姐壓力太大,總擔心兩個月後自己會因此喪命,所以心急如焚,夜不能寐。
藍喬又是心疼又是擔心,於是決定帶大小姐去海邊散散心,放鬆一下。
週末要去鄰近的海濱城市度假,樂樂甚是歡喜,週五就迫不及待的開始期待起來。
藍喬將輪椅摺疊收好,放進後備箱,扶着大小姐坐進副駕駛。
秦風也跟來了,陪着樂樂坐在後面。
爲了不堵車,樂樂一放學幾人就出發了。
藍喬提前訂好了酒店,開了四個多小時的車,晚上八點才終於抵達。
這次藍喬沒有再找藉口打掩護,名正言順地和大小姐住同一個房間。
房間有一個很大的陽臺,陽臺外面正對着大海,因爲天已經黑了,看不清外面的景緻,只能聽見一波又一波的海浪聲。
海風親吻着臉龐,舒爽宜人,空氣中帶着些微的鹹味。
來到了海濱城市,自然少不了海鮮大餐。
藍喬先是給一個個蝦子剝殼放入盤中,推到南宮羽面前,接着又將螃蟹肉一點一點剔出來,放入南宮羽的碗中,繼而又忙乎着給魚剔刺,把魚肉一點點挑出來。
南宮羽捂臉,藍喬姐姐一定是覺得自己太懶了。
幾人用過晚餐後,便各自回房洗漱休息。
藍喬把電燈泡樂樂扔給了秦風,樂樂第一次來海邊,興奮得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秦風哄了好久才終於把小祖宗哄睡着,然後去櫃子抱了牀鋪蓋,躺在沙發上睡去。
不知是不是海浪聲有安眠定神的魔力,南宮羽一晚上都睡得極其安穩,一覺睡到了天明。
醒來後沒看到藍喬的身影,用手摸了摸身邊的被子,冷的,藍喬已經離開很久了。
儘管知道藍喬很厲害不會有事,南宮羽一時之間還是慌亂了起來,叫了藍喬好幾聲,房間裡卻靜悄悄的,沒有人回答。南宮羽心中的不安越發嚴重起來。
藍喬剛刷房卡進門,就聽到大小姐在急切地叫喚她,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牀邊,腰立刻被緊緊環住。
“大小姐,對不起,看到你睡得正香,就沒敢吵醒你,我剛剛出門預定遊艇了。”藍喬一臉抱歉道。
南宮羽搖搖頭,苦惱道,“我最近是不是太纏人了,有點煩?”說起來,她原來也不是這樣的。不知爲何,最近她越來越離不開藍喬了,藍喬一不在視野範圍內,她就心煩意亂,像是個小媳婦一樣。南宮羽在心中暗暗鄙視自己。
“怎麼會?!”藍喬趕緊反駁道,她巴不得大小姐一直纏着她,需要她,離不開她。
酒店的自助早餐種類豐富,四人在露臺上用餐,享受着溫和的陽光和清爽的海風。
樂樂趴在欄杆上,一臉好奇的眺望遠方,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大海,天高海闊,白雲朵朵,幾艘遊輪漂浮在海面上,劃過一條長長的波紋。
藍喬知大小姐喜甜食,多拿了幾塊小巧精緻的蛋糕,南宮羽想要多嘗試幾種品種,每塊蛋糕都切成兩半,藍喬雖不喜甜食,卻也陪着大小姐一起分享。
遊艇不大,最多隻能坐六個人。藍喬在前面掌舵,樂樂坐在南宮羽的懷中。
幾隻海鷗在海面上掠過,陽光照射到海面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差不多開了半個小時,已經完全看不到陸地了,四周都是茫茫的一片大海。
藍喬突然出聲,問秦風道,“你會游泳嗎?”
“喬姐,我會,怎麼了?”秦風一頭霧水。
藍喬也沒回答,只是二話不說,一腳將秦風踢入海中,撲通一聲,水花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