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義勇爲本該是一件頗爲值得回味的事情,然而楊思傑回到家中,心中卻始終纏繞着一股失魂落魄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彷彿是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那種惆悵的感覺,那種低落的情緒,就好像是失戀了一般。
“失戀的感覺?”楊思傑自嘲的笑了笑,他到現在還沒有談過戀愛的,又怎麼會知道失戀是什麼感覺!
楊思傑調整了一下心情,打開電腦,將今天拍攝的照片傳到了電腦上,隨後一張張的看了起來。
“拍的不好!刪了!”
“這張也不好!刪了!”
“這張也不行!刪了!”
楊思傑看了一遍自己上午所拍攝的照片,刪掉了其中的三分之二。
隨後楊思傑又開始看第二遍,最終只留下了十幾張照片。可就是這留下來的十幾張照片,也讓楊思傑越看越不順眼,他有一種想要全部刪掉的衝動。
楊思傑突然發現,自己的拍照水平真的有些差,不用說和那些真正的攝影師相比了,就是學校裡搞的大學生攝影展裡面的照片,也比他拍攝的這些照片強上數倍。
楊思傑覺得有些鬱悶,從小到大,他一直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他遺傳了父親優秀的智商,彷彿什麼事情都難不倒他,只要是他肯做的事情,都能做的非常優秀。
但今天,他卻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拍的照片的確是夠爛的。
楊思傑長嘆一口氣,他打開了網頁,連續去了幾位攝影師的博客,去欣賞他們的最新作品,可越是看下去,楊思傑越是覺得,自己距離那些專業攝影師,有着無比巨大的鴻溝。
“我要多練習,熟能生巧!”
楊思傑想到這裡,看了看窗外。
今天的天氣很不錯,太陽已經快要下山了,於是楊思傑又抱着照相機走了出去,他決定拍攝夕陽時候的美景!
……
兩個小時後,楊思傑回到家中,他望着自己剛剛拍攝的那組照片,仍舊是一臉的鬱悶。
“這不是我想要的拍攝效果!”楊思傑默默的嘆了一口氣。
“叮咚!”微信的聲音響起,楊思傑拿起手機,發現是一條羣聊的信息,這是他加入的一個清華大學攝影愛好者的微信羣。
其中的一位羣友,剛剛上傳了幾張照片,也是拍攝的夕陽景色。
“拍的比我好多了。”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楊思傑表情瞬間變得苦澀起來。
這一刻,楊思傑突然覺得,他一直在期盼的攝影,當真正做起來的時候,好像並沒有給他帶來絲毫的滿足感和成就感。
曾經的楊思傑,每每回想起那些所謂的“攝影技巧”時,都會覺得無比的興奮和激動,期待着有一天可以親自操作和驗證一下。而剛剛的實踐中,楊思傑卻沒有感覺到絲毫的激情。
楊思傑心亂如麻,他又一次的拿起了那臺嶄新的照相機,安靜的靠在了椅背上。
這臺照相機,曾經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剛拿到手的時候,他也真的是愛不釋手。
然而現在,楊思傑卻覺得,他的內心深處並沒有喜悅,他再也感受不到那種強烈的期待感,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孩子,看中了一個喜歡的玩具,在得不到的時候,用盡各種方法向父母哭鬧,而得到以後,卻又覺得不過如此。
這一刻,楊思傑敏銳的察覺到,他心中對於攝影的興趣,正逐漸的消失。
“三分鐘熱度!”楊思傑想起了這句話,但是他並不想承認,自己也是這個樣子。
“我想當個攝影師!”楊思傑喃喃自語着,彷彿是刻意的強調給自己聽。
然而在他的內心深處,卻好像有一個聲音,一直在重複着幾個字:
“不!我是個運動員!”
楊思傑突然想到了,白天的時候,那位警官問自己是不是運動員時,他脫口而出的說了句“我是運動員”。
楊思傑知道,那是自己的本能反應,當時他沒有任何的思考,就說出了這句話。
“怎麼會這樣!我應該是討厭短跑的,我應該是不想當運動員的!”楊思傑眼神中透出一股迷茫,他越是琢磨這件事情,心底就越是有一種難以割捨的情感。
突然間,楊思傑意識到,自己練了五年的短跑,在內心深處,他早已經將自己當成是一個運動員了。
“我不想當運動員!我要當攝影師!”楊思傑有些氣惱,他又拿起了那臺照相機,想說服自己,要延續攝影師的夢想。
那照相機被楊思傑捧在手中,此時卻讓他覺得愈發的沉重,這不只是一臺攝影器材,對於此刻的楊思傑來說,這卻好像變成了一個負擔!
負擔的根源,來自於他那個想成爲攝影師的想法!
楊思傑愈加的惱怒,他覺得這應該是他的愛好,是他喜歡的事情,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應該是興致勃勃,而不應該覺得,那是一種負擔!
“或許,我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歡攝影!”這個想法從楊思傑腦海中冒出。
“如果當初,爸爸沒讓我去當運動員,而是讓我當攝影師的話,會怎樣?我還會厭惡短跑麼?我會不會也會討厭當一個攝影師呢?”
楊思傑的思變得混亂起來,他閉上了眼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要去瞎琢磨太多的事情。
“或許,如果當初爸爸讓我去學攝影的話,我也不會想當一個攝影師吧!”
這個想法突如其來的從楊思傑腦海中冒出,令他覺得不寒而慄,因爲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他厭惡的並不是短跑,他排斥的也並不是運動員,他所厭惡的,所排斥的,實際上是父親的安排!
他一直希望可以有自己的選擇,然而他卻一直沒有這種機會,他心中的厭惡、心中的排斥,只是對父親的不滿和抗爭!
楊思傑猛地站起身來,他的眼神中出現了駭然的色彩。
“我其實並不想當一個攝影師!”楊思傑終於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發現,攝影師並不是他的夢想。
所謂攝影師的夢想,只不過是他渴望獨立、渴望自主的一個投影罷了,這個投影是可以替代的,可以是攝影師,可以是畫家,可以是音樂家,也可以是作家。
關鍵並不是從事什麼職業,而是不需要屈從於父親的安排,不需要服從於父親的指令,自己來左右自己的人生!
楊思傑突然有些痛苦,更有些迷茫,他知道自己並不是真的想當攝影師,他覺得自己失去了人生的目標,他更是覺得不知所措。
楊思傑所渴望的是得到一些自由,可以決定自己的事情,而現在,他做到了,他的父親尊重他的選擇,而他卻不知道接下來要去做什麼。
“你的青春,你自己做主!”
李戴的這番話又一次的在楊思傑腦海中翻滾。
楊思傑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投向了房間的角落,他平時所穿的訓練服,早已經被他扔在了那裡。
他默默的站起來,走了過去,一把抓住的訓練服,靜靜的看着它。
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自己14歲時,參加中學生田徑比賽,第一次拿到冠軍的情形。
他還記得,起跑的槍聲響起後,他便一騎絕塵,衝在了最前面,直到衝過終點。
已經相隔了五年,那一幕,卻仍然讓楊思傑覺得無比的真實!
他轉過頭,看向了自己的書架,在那裡,擺放着當年的那座獎盃,那是他獲得的第一個獎盃,獎盃上已經佈滿的灰塵,那原本可以當鏡子用的鍍金亮澤,也隨着時間的流逝而變得黯淡無光。
楊思傑不由自主的走過來,拿起了那個獎盃,這一刻,他彷彿覺得,自己所握住的,是一輩子都難以割捨的東西。
“五年啊!我練了五年啊!”楊思傑低下了頭,淚水卻難以抑制的奪眶而出!
此時此刻,楊思傑終於意識到,他放棄了什麼,他失去了什麼。
五年的訓練,楊思傑已經成爲了一名運動員,他身體內流淌着的是運動員的血液,“運動員”這三個字,彷彿是一個印記,早已經刻進了他的骨髓,無法磨滅!
“我是運動員!”
在這一秒,楊思傑終於明白了,自己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
訓練場上。
李戴對着牛國宏,開口說道:“這個扒地式車輪跑的訓練,需要心理定向於擺動腿擺到最高點快速伸髖下壓,同時神小腿鞭打趴地,支撐腿屈髖前擺……”
李戴一邊說着,一邊親自演示着動作要領,然而他卻發現,牛國宏的眼神卻望向了自己的身後,也就是訓練場入口的方向。
李戴回過頭,看到的是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楊思傑,他不是已經退隊了麼?怎麼又回來了?還穿着訓練服?”李戴頓時覺得有些詫異,然而下一秒,他也意識到了什麼。
楊思傑快步的跑到了李戴的近前,他望着李戴,眼神中更是充滿了堅決。
“教練,我已經想清楚了,我是一個運動員!我要當一個真正的運動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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