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這消息絕無錯漏?”
建寧帝目光銳利的盯着眼前暗探,聲音冷硬而沉重。
“屬下以命擔保,絕無錯漏,信鴿是從七皇子府中書房位置放出來的,屬下親自射殺。”暗探拱手垂眸。
聽聞此話,建寧帝閉眼深深呼出一口氣,旋即捏緊了右拳。
“好啊,好得很,他想學朕的路,可也該知道,朕不是正德那昏庸無能的東西!”
當年建寧帝之所以推翻了兄長正德帝,走上皇位,究其根本還是因爲正德太沒用。
那時候,豫王一樣的野心勃勃,可終究是他成了事兒,現在七皇子想聯合豫王將他趕下這九五之尊的位置,簡直妄想!
早在查出切實證據之前,沈千帷就已經想法子暗中遞消息回京提醒了。
建寧帝往下一查,七皇子的所作所爲便露了出來。
如何發動宮變,挾持建寧帝,配合豫王向汴京進軍,再如何拿住豫王的一雙兒女,牽制其行動。
此般種種,幾乎查出來大半。
按理,七皇子自然不會愚蠢至此,被查的這麼容易,可若是這一切的背後有人在暗處散播消息,引導視線呢。
這兩年,七皇子做了什麼,都是怎麼做的,宸王知曉得最清楚。
棋子用到了時候,自然是毫不猶豫的扔出去了。
但此刻建寧帝根本無心關注宸王的所作所爲,且宸王在七皇子和豫王一事上撇的乾乾淨淨,手上半分沒沾染,所以也根本查不到他頭上去,故而這忽至的一計重擊,是穩穩當當的,砸在了七皇子的頭上。
深夜,建寧帝的心腹,禁軍統領陳曲瀟帶人圍住了七皇子府時,七皇子還在正院裡,許思霓處過夜。
內侍慌慌忙忙的來喊,兩人皆是驚動。
許思霓有孕之後,約麼是母性使然,性子溫柔不少,難得也對七皇子這個丈夫依賴幾分。
見男人要起身,便滿眼惶恐的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殿下,怎麼回事,您要去哪兒?”
七皇子的視線落在女人的小腹上,目光越發沉重,不過還是耐着性子彎腰輕輕將人抱在懷裡,拍了拍背。
“別害怕,你就好好在屋裡待着,我去外面看看。”
語罷,便抽身而去。
可許思霓哪裡還坐得住,趕緊就叫人伺候着穿衣起身了。
二月的夜裡風意寒涼,可也涼不過她心裡陣陣泛起的涼意。
“芳卉,表哥不是說只要我懷上這個孩子,日後七皇子行事就會愈發順利麼,今兒禁軍圍府,究竟怎麼了?”
她一個婦道人家,往日和七皇子也不親近,自然是對枕邊人密謀的事兒一概不知的,故而此刻格外恐懼。
禁軍都出動了,一定是大事。
芳卉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只能一遍遍的勸着自家主子冷靜,一切還有宸王和許家,還有皇后娘娘照看云云。
許思霓聽不進,只是緊張的把腦海裡所有可能引起今日情狀的事兒想了一遍。
最後只能歸結於,是不是七皇子和晉王遇刺重傷之事扯上了關係。
但沒想到的是,半個時辰後,外頭終於傳來了消息,禁軍深夜而來,是因爲七皇子勾結豫王,舉兵謀逆。
聽聞這消息,許思霓扶着肚子,腿一軟,就在丫鬟們的驚呼聲中倒了下去。
汴京城中一片譁然。
深夜裡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炸了個措手不及。
而與此同時,遠在梧州的豫王大軍,也發生突變。
梧州城防被換成了他的人,可梧州知州卻並未告知,城中還有可出城的密道。
這密道原是幾十年前爲方便暗度陳倉所建造,因爲梧州城是除開最前線和麟州外,離燕胡邊境最近的城,軍事戰備也是一直都有的。
如此機密消息,只有歷任梧州知州口口相傳,而入夜後,從這個陳舊的密道之中,便有一道道身影悄悄離開。
豫王被人叫醒之時,才發現軍中已經沒了沈千帷這號人,且昨晚還在的城中百姓,今日也都幾乎全都不見了。
暴怒之下,派人去知州府,卻被告知,府裡早已人去樓空。
“昨晚你們都是死了不成,人都跑了,竟然一點兒動靜都不知道?!”
“王爺息怒,是,是水有問題。”探子跪在地上,面色難看,“咱們做飯用的水,都被下了蒙汗藥。”
嘭——
茶具落地碎裂,豫王雙目噴火,幾欲殺人。
全軍這麼多人吃飯,用水自然都從梧州城中取,昨晚梧州知州還特意殺羊,讓燉了羊湯給將士們喝。
行軍打仗伙食並不好,能有羊肉湯喝,自然是士兵們每人都少不了一碗,就連他都吃了。
蒙汗藥這東西,不致死,只是喝了會叫人睡得沉些,實在不易叫人察覺。
現在一經發覺就晚了。
然而就在他還爲此事懊惱發怒之時,另一個壞消息又接踵而至。
昨夜帶着自己人馬出城的沈千帷,已經和建寧帝安排的另一路大軍在梧州城外匯合,算是把他們圍在了城內。
且沈千帷派人告知豫王,對於他的謀逆,朝中早有準備,現下梧州城內,不少地方都被埋了炸藥,殺傷力不小。
同時,梧州城內的餘糧,恐怕不夠豫王手下這些人支撐太久。
消息傳進來,原先那些當時迫於壓力,不得不暫時屈從豫王的將領們,此刻都是精神抖擻起來,自發聚在一起,於城中也和豫王形成了對抗。
“王爺,束手就擒吧,您等着的七皇子殿下,恐怕此刻在汴京也早已被皇上拿下,若你就地伏法,皇上或可寬恕京中的世子和郡主!”
鄭寒領着人,一輪一輪的在梧州城外朝內呼喊,在豫王暴怒的火苗上不停的澆油。
行蹤密謀都已經敗露,豫王知道自己再無退路了,但他也絕不信建寧帝會留下他的孩子一命,此時此刻,搏的是命。
成了,他便揮師汴京,不成,便是殞命於此。
一場數日的惡戰,血染整個梧州城。
而汴京城中刑部的大獄之中,數日間,空蕩蕩的牢房也被人塞滿。
今年的二月終究是北狄史上鮮血淋漓的一筆。
七皇子勾結豫王,意圖謀逆,其相關黨羽悉數入獄,梧州城中豫王落敗,於城牆上自刎而亡。
北狄上下的百姓還尚且沉浸在燕胡戰事平息的喜悅之中,就被這血流千里,伏屍百萬的內戰而驚的人心惶惶。
但有一點可確定,如今是真的塵埃落定了。
沈千帷洗乾淨沾着血污的雙手,從懷中摸出戒指,仔細的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到這一刻,他心裡纔算是真的放下來了。
真的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