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借兵一用,分明就是把他們這些將領釦在這兒了,若不同意借兵,那就是直接搶兵權。
沈千帷捏拳咬緊牙關,快速四下裡掃了一眼。
其實就算讓他們帶兵器進來,這營帳內內外外的人手佈置,也可以將他們這羣人堵死在裡頭。
所以恐怕豫王就只是想借除兵器入帳這個由頭,激怒某些人,順勢打開局面罷了。
張將軍是脾氣最爆的,又是晉王的支持者,拿他開刀最合適不過。
方纔那出刀殺人的侍衛,一看就知道是絕頂高手,如果豫王身邊有很多這樣的高手,那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就能活着突出重圍。
而緊接着,豫王的目光就落到了沈千帷的身上。
垂眸輕笑一聲,旋即便似閒話一般開口。
“都說這年輕人啊,是最心思活泛,識時務懂進退的,小沈將軍年紀輕輕就官至四品,必定更是知道良禽擇木而棲之理。”
晉王的支持者們並不好拉攏,所以頭一個,豫王就把目標定在了沈千帷的身上。
一來,沈千帷再厲害,於晉王眼裡也只是個毛頭小子,比那些老油條容易掌控,二來,沈千帷軍功頗多,在全軍將士們眼裡已經是新一代武將的領軍人物了,將他拉入陣營,也能收攏穩固人心。
最後麼,其實也是因爲七皇子了。
到底七皇子心裡對沈千帷還存着兄弟情義,他在給豫王的密信中就說過,如果不到萬一,還是留沈千帷一條性命。
沈千帷雖然未曾猜到最後這緣由,但其他的還是知道一二。
眸色陣陣晦暗,心裡恨不得此刻就把豫王手刃。
但就目前這情況來瞧,豫王不即刻拿下他就是好的了,情勢不由人,哪裡還是他的主場。
咬了咬牙,低聲道。
“王爺既然只是想借兵,又何須弄出這麼大的陣仗,還傷了一條性命,如此行徑,倒不怕寒了將士們的心。”
“軍令如山,張將軍公然違抗軍令,若不與普通士兵一視同仁處置,豈不會使得軍中人心渙散。”豫王淡淡道,“雖然我軍已經打贏了這場仗,可軍規依然不可輕視。”
“強詞奪理!”另一位姓趙的將軍站了出來,滿臉憤怒。
他是先前一位主帥趙忠琦將軍的族弟,也算是和沈千帷一樣中立的人。
所以對上他,豫王也還算是有些耐心,只是從容反問。
“難道趙帥之前並不像本王這般重視軍規軍紀麼?難怪會有羌鄔關失守,晉王被俘的事兒啊。”
一聽這話,這位小趙將軍登時就急了。
正要上前,卻被旁邊的沈千帷擡手擋了下來,而後便聽得沈千帷道。
“王爺既然設宴款待我等,想必這借兵權一事也是好商量的,王爺也肯定不想弄得自己人血濺當場,也晦氣不是。”
他說出這話,場上一些晉王的支持者頓時就投來了不少眼刀子。
於這些心裡頭,其實是看着蘇家這層關係,把沈千帷當成他們的人的,所以此刻沈千帷說出這話,在他們心裡就有種認輸叛變之感。
不過有了先前已經被殺的張將軍做例子,即便大家心裡再有情緒,也不敢輕易張口了,所以都只是看。
而豫王聽完這話便笑了起來。
端起自己桌上的酒杯,緩步走到了沈千帷的跟前。
“嗯,小沈將軍不愧是聰明人,很懂本王的心思,那不知小沈將軍這兵權借與不借間,可有商量?”
看着面前目光隱隱藏匿着殺氣之人,沈千帷不由得捏緊了背在身後的拳頭。
兩人四目相對,片刻之後,沈千帷垂眸,略彎腰也端起了自己桌上的酒杯。
不輕不重的主動在豫王的酒杯上輕碰了一下,旋即一飲而盡。
見他這般舉動,豫王面上的笑意就逐漸放大開來,亦是仰頭飲盡。
旋即便在侍衛給重新滿上一杯的時間裡,轉身看向了坐在左邊席位上的所有將領。
這羣人立刻齊齊站了起來,對着豫王舉杯飲盡。
一時間,場上沒喝酒的,就只剩下三分之一了,都是晉王的人。
原本該佔有半數,但因爲晉王出事,早已有人倒戈。
豫王也不着急,慢條斯理的又滿上一杯,而後踱步到這羣人跟前,一個個的看着他們。
營帳之中,安靜的能聽見心跳和呼吸聲。
終於,第一個人端起了酒杯,緊接着是第二個,第三個。
但就當豫王走到接近末端席位的時候,一個年輕武將忽的暴起,揮動着手裡的東西,狠厲無比的刺向了豫王的命門。
豫王也是練家子,立即閃身躲避。
與此同時,那人身後的四個侍衛,並豫王身邊的兩個侍衛,一起拔刀上前,將那年輕人圍困在了中間。
見生還無望,年輕將領便衝着豫王怒喝。
“豫王狗賊,你膽敢行謀逆之事,來日必遭天譴,死後入阿鼻地獄!”
沈千帷心中一緊,正想上前阻攔勸和,但侍衛的刀更快一步,他身形纔剛動,便聽得利刃深深劃過血肉的鈍響,緊接着,人就在被鮮血染紅的刀刃間倒了下去。
此刻沈千帷纔看清,那年輕男子手裡握着的,只是一支筷子。
這個年輕人他並不熟悉,可也知道,是晉王麾下,從燕州就一直跟着的舊部,從前是晉王的貼身侍衛,後來立功入了官場,而今也不過二十五歲的樣子。
一陣痛心讓沈千帷心底怒火翻涌。
而此刻豫王卻只是像嫌棄那年輕人的鮮血弄髒了宴會場地一般,蹙眉擺手,叫人把屍體拖下去了。
這個插曲過後,再無意外,整個營帳內的人,都喝下了這杯所謂的慶功酒。
而沈千帷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在心底壓抑怒火,告訴自己,不能因小失大。
豫王的動作很快。
‘慶功宴’後,當晚就整頓全軍,留下五萬人戍守邊疆,而後便帶着剩餘二十萬大軍,揮師汴京了。
第一站,自然是攻下最近的梧州。
令豫王沒想到的是,這梧州知州竟十分配合,聲稱只要肯保住他的官位,不傷城中子民,便願意歸順。
打仗消耗人力財力,他本就又起兵名不正言不順,該多收攏民心,既然梧州能不費一兵一卒拿下,自然是好。
不過豫王多疑,心中還是存着提防警惕,所以當晚駐紮梧州城中時,就把城防全部換成了自己人。
如此,梧州就算是徹頭徹尾,他的第一座城了。
現下就等着汴京城中,七皇子能順利實施計劃,和他裡應外合,早日共成大業。
而彼時汴京宮中,一名暗探正跪在面色鐵青的建寧帝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