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
從蘇府離開後,晉王就一直沒說話。
坐在側邊的蘇知意悄悄用餘光打量着晉王的神色,猶豫着要不要自己先開口時,就聽着晉王輕咳了兩聲。
於是立即就倒了杯茶遞上。
“天熱易上火,王爺嗓子不適,這車上泡的是菊花茶,清熱祛火,最合適了。”
晉王接過茶杯喝了半杯,這才低聲開口。
“你素來最是細心體貼的,到底蘇大人有福,才養出你這般溫良的女兒。”
雖不知道晉王爲何忽然誇讚,但蘇知意心裡還是聽着很舒服。
淺笑着做害羞模樣略略垂下眸子。
“妾身不敢當王爺這般誇讚,王爺是妾身的夫君,妾身自然處處都是要想着王爺的。”
“你是處處的想着本王,不過,本王瞧着你父親,似乎並未處處爲本王着想。”
晉王牽起蘇知意的手不輕不重的拍了拍。
此話一出口,蘇知意的心尖就顫了一下,立即就道。
“父親素來是個剛直性子,朝政上的事兒,爭論起來了,對誰都不讓着半分的,今兒莫不是父親說錯了什麼話,叫王爺有什麼誤會?”
“自然沒有。”晉王笑了笑,眼神在蘇知意臉上掃過,似乎想看出點什麼來,“今日是家宴,左右不過閒話兩句,只是才發覺蘇御史心懷天下,處處是爲着父皇着想的罷了。”
這話的意思是,蘇毅眼下瞧着是保皇黨,站中立位置的,並未有支持他的意向。
蘇知意怎麼會聽不出其中意思,一時眼神就閃了閃。
“父親爲人臣子,自然是要爲皇上着想的,父親就常說,是承蒙皇上信任,他才能擔任如此要職,所以更要盡心盡力輔佐。”
聽着這話,晉王也是若有所思。
的確,不管怎麼樣,蘇毅是得建寧帝信任的,眼下是中立不要緊,但日後他自然也能想辦法把人拉攏過來。
畢竟,晉王看了眼蘇知意,心裡默默想着,畢竟蘇家的女兒已經有一個嫁給他了。
打斷骨頭連着筋,血脈情深。
縱然一時父女之間有隔閡,還能真的永遠不管不問了嗎?
只要他待蘇知意好,讓蘇家看到蘇知意的選擇是正確的,想必這嫌隙就能慢慢化解了。
而就眼下來說,蘇知意貌美體貼,也是真心愛慕於他,更和他去世的髮妻有幾分相似,所以他也是願意多寵着幾分的。
想到這些,晉王的神色就溫柔了些許。
“你父兄在朝中爲父皇盡忠,你在本王身邊也是可心。”
蘇知意聽到這話,略鬆了口氣,垂眸道,“這都是本分。”
“說起來本王也許久沒吃你親手炒的小菜了,今兒午膳用的油膩了,倒是想起來。”晉王道。
他這麼一說,蘇知意麪上就露出真心的笑意來,立即接話。
“王爺既然想吃,晚膳妾身親自下廚就是了。”
晉王笑着點頭,“那就辛苦你了。”
一時間,馬車內的氣氛似乎又恢復如常。
但這兩人心裡頭有沒有嫌隙隔閡,也只有他們自己心裡清楚了。
建寧三年五月,北狄與燕胡開戰,汴京十萬大軍自都城出發,赴西境支援。
大軍出征,宸王協領衆皇子於城門送行將士,百姓夾道。
這樣的出征對沈赫和沈千帷父子來說也已經有些陌生了。
畢竟當年跟隨建寧帝從燕州起兵的時候,可沒有這般規模,人都是一路打過來,慢慢收於麾下,越來越多的。
嚴氏沒來給他們父子送行。
一下兩個都走了,偌大的將軍府只剩她一個人,她是傷心又擔心,所以乾脆不來了,只在家中燒香祈福,等着大軍班師回朝那一日。
不過嚴氏雖然沒來,但蘇珺寧是答應了要來的,所以這會子沈千帷也一直在用目光搜尋那抹倩影。
今日來的人多,也是找了好久才終於瞧見城門旁一家酒樓的二樓陽臺上,蘇珺寧一襲紅衣站在那裡衝他招手。
隔得距離有些遠,說話是不可能了,只能互相揮手示意。
所以沈千帷也是笑着遙遙迴應。
這時,七皇子發現了兩人的互動,便端了酒杯,緩步走到了他的身邊。
“千帷,今日你出征,我祝你立功揚名,早日班師回朝。”
看了看眼前酒杯,沈千帷接過,一飲而盡。
“借你吉言,我也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你一切如舊安好。”
他這麼說,七皇子就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並未接話。
因爲沈千帷裡的話裡說着如舊安好,七皇子知道他說的如舊是什麼意思,可七皇子並不想如舊,所以也就不語。
而見七皇子這般,沈千帷心裡也就明白,是勸不動了。
這場戰事一過,恐怕再回來時,汴京城裡就又要變成另一番景象。
想到這些,心頭不由就沉重了幾分。
不過握拳之時,感受到了手上的戒指,想起那抹紅衣倩影,倒也就沒那麼沉悶了。
人各有志吧,他的志向在於立功沙場,護國衛家,守住自己所愛之人,而七皇子的志向在九五之尊之位,也只是某種選擇罷了。
只是這個選擇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哪怕稍有沾染,就容易落得萬劫不復,所以沈千帷無法去支持他。
“走吧,該出發了。”沈赫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沈千帷收回思緒,點點頭,翻身上馬,又回頭最後看了眼遙遙相送的蘇珺寧,便迅速的跟上了行進的隊伍。
“小姐,沈公子已經走了。”南絮瞧着漸行漸遠的軍隊,低聲道。
蘇珺寧收回目光,“我知道,回去吧。”
其實她昨夜曾設想着要如何給沈千帷一個難忘的送行來着,可到最後也決定什麼都不做。
一來太過特別,必定引人注目,現在汴京局勢,不適合這樣冒尖兒,二來,她更希望深刻的印象能留在沈千帷班師回朝的時候。
比起送人遠行,她更喜歡迎接歸來。
知道小姐心裡其實不大舒服,南絮這會子就沒再說話,默默跟在蘇珺寧身側下了樓。
蘇皖音在低下馬車上等着呢。
今日送大軍出征的人多,像這家酒樓這樣位置好的地方都是人山人海,所以蘇皖音就沒出來。
不過這會子蘇珺寧和南絮主僕倆回來的時候,卻見她就站在酒樓門口同一個素衣男子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