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花青瞳被男子攬入懷中,他一收在人前的高貴清冷,柔和的桃花水眸泛着瀲灩的波光,形狀優美的紅脣微微翹着,白皙纖長的手指輕輕把玩着少女落在胸前的幾縷髮絲,當目光觸及她發間僅有一件赤金步搖時,他眼中不禁流露出讚美之光,“瞳瞳,這步搖很襯你。”
花青瞳默默瞟了他一眼,然後沉默,無視。
姬泓夜脣角眼裡都沁出笑意來,他低頭親吻少女臉頰,又在她耳畔柔聲低語,“我知你非真庶奴,你本是正義候嫡女,想必你的親人都不會讓你永遠被人輕視,定要恢復你的身份,小丫頭,不論如何,你已是我的人了,跟我走,讓我來保護你,心疼你,好不好?”
他溫暖溼熱的氣息噴灑,花青瞳有些癢癢的縮了縮脖子,粉嘟嘟的脣因他的話而緊緊抿了起來。
姬泓夜目光越發柔和,低頭,柔和的桃花眸靜靜凝望着她還尚顯幾分稚嫩的側臉。他已調查了少女的過往,知她過去在鄉下的十六年,過着非人的生活,但是,那虐待她的夫妻倆,均已都遭了報應,二人半身癱瘓,日日痛苦非常,可謂是生不如死。
他眼裡笑意更濃,那二人定不會無原無故遭難,必然是被眼前這看似乖巧,實則很是兇殘的少女所爲。
他壓下心底深處更隱晦的疑惑,少女能將那虐待她的人狠狠報復回去,足可見少女心性並不脆弱,那麼,她那日醉酒後的魔怔之狀,又是爲何?恐還有他調查不到,更深的隱情。
少女也許受過更殘酷的折磨。
花青瞳一雙手緊緊絞在一起,心想,酒窩和司玄真的一點也不一樣,可是,一想到那個契約,她就無法對酒窩生出更多的好感。
不是真的庶奴又如何,只要有那個契約在,她就是他的寵物,改變不了的事實。好在她已修煉羅天鎖魂,酒窩心臟中了此法,終有一日,她能擺脫今日的身份。
她將自己的身體縮了縮,小小的動作,顯示出她對他的不信任和疏離。
姬泓夜目光微深,卻更緊的抱住她,“我知道你經歷過什麼,但我不會傷害你,那個契約是個意外,我也很後悔給你下了契約,小傢伙,對不起,我永遠也不會用那個契約束縛你,我們就當它不存在,好不好?”
當作不存在?怎麼可能?那個契約就和司玄一樣,讓她如梗在喉,永難安眠。
接下來馬車上一陣沉默,漸漸,花青瞳竟有些昏昏欲睡。
花青瞳的牀上,西門黑用冷漠的目光望着地上被泡在水裡的曇花,水不是普通的水,而是被花青瞳下了天毒的水,看上去甚至五光十色泛着璀璨之光,但思及那些剛一靠近,就枯黃凋死的普通花草,西門黑就不由一幸災樂禍。
還有,那裝水的用具,也不是什麼名貴花盆,而是花青瞳每日泡腳的木盆。
曇花蔫蔫地被泡在裡面,身上幾處花枝上,被布條綁住,緊緊地拴在了木盆上。
喵!活該!誰讓它幫助小丫頭討厭的人。
西門黑高冷地甩了甩的肥壯的尾巴。
今天金城大魔頭去參加冬獵虐待別的動物們去了,它終於自由了,西門黑身姿勢優雅地躺着瞳瞳小丫頭香香暖暖的牀上,眯着貓瞳享受無比。
曇花濃綠的花枝已經有些枯黃,它僵硬地甩了甩其中一根枝葉,察覺自己的根鬚竟真的有些麻木的失去知覺,它就不禁一陣唏噓,壞丫頭的毒液,竟真的如此厲害。
從那日它幫了花風染之後,那壞丫頭就把它用毒液泡在了她的洗腳盆裡,還每日往裡注入最新鮮的天毒,幾日下來,饒是它,也頗爲無奈。
但曇花的注意力很快就不在此處了,它開始沉思,它總覺得自己似乎乎略了一些重要的事情,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它的腦海中掠過一個個人的模樣,最終還是定格在花青瞳身上。
對了,上輩子!它只看了花風染的上輩子,那大帝血脈的上輩子呢?她身爲大帝返祖血脈,其命格,與這個世界的運命之女無異,那她可否有上輩子?
曇花整株花枝都是狠狠一顫,它其中一朵花朵緩緩地綻出生機的光,然後盛開,花盤中,時空快速扭曲,前世的光影一幕幕閃過,花青瞳的,還有與花青瞳有關的人的,如花紫辰的,司玄的,西門家的,以及這片大陸的。
西門黑慵懶的貓瞳早已瞪的滾圓,它甚至看到了自己的死亡,死狀……它竟被花風染生生剝皮而死。
西門黑一個激靈,身上的,尾巴上的,臉上的,幾乎是全身的黑毛都瘋狂地炸起,貓眼驚恐又狂怒。
“喵嗚!”待回神,它已一爪子拍向那花盤裡的景象,雙眼迸射出無比陰冷獸性的光芒,它從來不敢想象,自己曾那樣慘死過!
還有西門錄,還有老太婆,還有它親眼看着出生並長大的孩子們,西門清霜,西門無雙還有西門無瑕,以及花紫辰,還有西門府上上下下的幾百口人……他們慘死的模樣烙印在它的腦海,再也抹消不去。
啪嗒!那朵盛開的曇花脫離花枝,掉在地上,迅速枯萎,生機全無。
“怎、麼、可、能!”許久的靜默,曇花不可置信的低喃緩緩迴響,命運之女的命運,不該是那樣,若說花青瞳命運悲慘,那花紫辰呢?
他上輩子竟也那般窩囊憋屈,簡直就是不可思議!太不合理了,太不正常了,依花紫辰的來歷,不論在任何時候,哪怕是天塌地陷,海水倒灌,世界毀滅,都該是轟轟烈烈的,而不該是那樣憋屈而死!
這其中到底有什麼秘密?
到底是爲什麼!難道是因爲它與花風染結下契約之故?
對,極有可能是這樣,自己的身份,從某個方面來說,就是這個世界的化身,它與入世異星契約,兩相結合,改變的,又豈止是某些人的命運,恐還有整個世界的命運!
命運之女攜那般不堪的記憶重生迴歸,那她對這個世界,還有多少信任?她如今,還是命運之女嗎?思及花青瞳的兇殘,還有她靈魂中濃郁不散的怨氣魔障,曇花驚駭地發現,也許,她早已不再是命運之女,而是滅世之女!
而這一切,極有可能就是自己無意造成。
再思及自己之前又犯渾幫了異星一次,曇花突然深覺,別說花青瞳讓它在她的洗腳盆裡泡毒液,便是讓它在她的馬桶裡泡毒液,都是輕的。
西門黑尖利的貓爪刮撓地板的刺耳聲音將它喚醒,黑貓血紅的雙眼裡獸性的殺意蔓延不絕,曇花沉默一瞬,花枝再度萎靡不少。
“大黑貓,這裡面有許多隱情,做爲這片大陸的第一株天禮,就連大帝都要恭稱我一聲大神,這片大陸的過去,現在,甚至未來,理應不該偏離我的視角這麼多。
但現在,顯然不是這樣的,我被那不知名的存在欺騙了,並且被欺騙了這麼久,並且,連我也深陷這其中,這裡面,定然還有更深的玄機,大黑貓,我得扭轉乾坤。”
曇花聲音萎靡。
西門黑赤紅的雙眼滿是殺意地盯着它,曇花打起了精神,繼續道:“可是我若扭轉乾坤,或許就再難甦醒,這個世界的生死存亡,我恐無法再插手,可我若不去扭轉那乾坤,命運之女必將化身滅世魔星,等待這片大陸的,恐怕會是更加難以想象的毀滅……
暗中算計這一切的存在,以異星入世爲引,偷天換日,真是下了一手好棋啊!就連我之前幫助異星,再度激怒大帝后人,恐也是遭了謀算的。”
“你要怎麼扭轉乾坤?”黑貓突然開口,竟是磁性成熟的男聲。
曇花一愣,答非所問:“你這樣一隻成熟的雄性,整日追在小丫頭懷裡賣萌耍賴,合適嗎?”
“還好吧,天獸的成長階段較長,五十多歲,對於天獸來說,只是剛剛步入青年期而已,總比你這株老花嫩得多。”黑貓緩緩道。
曇花沉默一瞬,“好吧,你還有更長的成長階段,有件事情要拜託你,希望你能答應。”
黑貓眼中的血色漸漸褪去,他磨了磨爪,不再說話,只是發出‘喵嗚’的叫聲,算是應了。曇花凝視了它一瞬,道:“待我沉睡後,你保護我……保護我別被那壞丫頭真的毒死。”
黑貓楕圓的大臉上霎時露出濃濃的鄙夷之色,勉強道:“喵嗚!”
曇花這次不再說話,它枯萎的花枝在毒液中迅速煥發出生機,濃綠一片,其上所有凋零的花兒盡數開放,所謂曇花一現,此刻的美景,令西門因看到前世而狂燥的心情霎時被洗禮的寧靜祥和。
“天元大陸誕生之初,便有了我,我花期短暫,得這片大陸法則之神的垂愛,它教我修煉,給我烙印法則之力,給我不滅生命,然我能爲它做的,太少太少,只能盡微薄之力守護它不被外敵侵擾和內亂紛爭而毀滅。
直到大帝君臨應運誕生,建立天元皇朝,給大陸帶來千年安寧,他的血脈後人,本該是再度拯救這個世界的天命之女,卻因我而陷入魔障……”
曇花似悲似泣,朵朵開放的潔白花朵,成爲這世界最美的點綴,恐連那些看不到的黑暗,也因此而光明。
它盛開的花朵裡,前世的慘劇再次浮現,而這一次,卻是被曇花一點一點的抹去,並更改。
抹削更改上一個時空發生過的事,這是何等的力量?
西門黑貓臉震驚,眼睜睜看着那些慘劇被改變,進入輪迴,接連到這一世,因果循環,玄奧至極,西門黑看不懂,卻將之深深納入心底。
“從此刻開始,那些記憶雖不能在她的腦海中抹去,但她的前世命運,卻真真切切被徹底改變,隨着時間的流逝,瀰漫在她靈魂中的魔障終會褪去,事在人爲,但願大帝的後人,不辱沒大帝的名聲。”
輕輕柔柔的聲音緩緩歸於寂靜,那些盛開的花朵終是緩緩凋零,濃綠的花枝已經是枯黃一片,再無一絲生息。
西門黑踱步上前,用肥厚的爪子拍了拍它,卻再也得不到一絲的迴應。
而與此同時,姬泓夜揉了揉懷中少女柔軟的發頂,“瞳瞳,到了,今天我定幫你獵一隻天獸玩耍怎麼樣?”
他說着,抱着少女欲下車,卻在低頭的一瞬,驀然看見少女雙眼之中沸騰的黑霧和燃燒的紅蓮。
那紅蓮之火他識得,乃是自己的幽冥契約所至,而那黑霧,卻似乎是少女靈魂中彌久不散的魔障。
那魔障在此刻緩緩散去,最後只剩紅蓮之火燃燒,姬泓夜臉色一凝,卻見少女被紅蓮充斥的雙眼裡透出濃濃的震驚,“怎麼可能……”
前世的不堪記憶依然存在,但前世的經歷卻似被一股神秘而強大的力量改變了!
這是什麼樣的力量?它能扭轉乾坤,讓已發生的事變成沒有發生,讓事情原本的軌跡完全蛻離軌道,發展成另一種模樣。她看不到前世被改變成了什麼樣,但她依稀感覺到,沒有傷害,沒有痛苦,沒有仇恨。
“到底發生了什麼?”花青瞳眼中的紅蓮之火無法散去,驚濤駭浪久彌不散,姬泓夜意識到定是有了不得的事情發生了,他深深地凝視着少女,她到底有什麼秘密?
同樣被驚到的,還有圓圓,圓圓顧不得顧及姬泓夜的存在,猛地化作一道流光飛離花青瞳腦海。
正義候府上空,圓圓負手凌空而立,威嚴的氣息自然流露,它稚嫩的小臉嚴肅無比,青色的瞳孔死死盯着下方,“大神爲什麼這樣做?它也發現了什麼不對嗎?”
圓圓低喃,臉上的神情滄桑而凝重。
但隨即,它竟一個激靈,滄桑的目光變的茫然,“咦,我怎麼在此?小公主呢?難道她終於嫌棄我大事不管,屁用不頂,所以把我拋棄了?不要啊,嚶嚶嚶~”
而另一輛馬車裡,花紫辰眼底同樣露出震驚之色,他之震驚,是因爲曇花的生機竟迅速地流失了,直到此刻,除了那隱約還存在的契約聯繫,他竟再也感受不到它的一絲生氣。
……
冬獵之日,皇城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員以及其家眷們都會前來參加,朝陽帝登基八年,至今卻還未大婚,甚至皇宮沒有嬪妃。今次冬獵,除了皇后人選會最終定下來,恐怕其他嬪妃人選也會有所着落,因此,許多貴女們精心打扮,無不花枝招展。
正義候乃是皇帝最堅實的擁躉者,他不僅是忠臣,還是孤臣。他平民出身,年輕時立了奇功,這才進京封官成候,平時他也極少與其他官員交往,雖然他與西門家是姻親,但他依然是皇帝最信得過的臣子。
換做往日,正義候的出現或許會引來各位官員的恭敬問候,但卻絕不會如此時這般成爲衆人的中心。
尤其是花風染出現的時候,無數貴女們紛紛熱情地蜂涌而至,將她圍的水泄不通,花正義和西門清雨的遭遇同樣如此,文臣武將們大多忌憚花家多了一名被天禮認主的天眷者,將花正義圍在中間好一番恭維,而貴婦們則也將西門清雨圍着好一通天上地下的誇讚。
就連西門老夫人,都被一些老夫人們恭維不跌。
西門老夫人臉色淡淡,令衆人漸漸察覺出一些不對,再回想,花風染在西門家整夜跪求天禮,卻被西門家拒絕,一衆人看向西門老夫人的目光不禁奇怪起來。
好傢伙,西門家這是得罪了一個天眷者啊,縱然那名眷者是他們的外孫女,但經此一事,難免不留下隔閡,這西門家果然是氣數將盡!
西門清霜端坐於輪椅之上,神色淡然地注視着人羣中央的正義候一家,在看到西門清雨臉上頗顯驕傲的笑容時,西門清霜溫雅的俊容不禁微微一抽。
西門錄也皺眉,他怎麼就生了這麼個沒用的女兒,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分辨不清,他摸了摸腰間懸掛的馬鞭,手有些癢。
班家老爺子班淮就在一旁,撇頭看了他一眼,見他臉色不佳,不禁哈哈笑道:“鎮國公真是有個好外孫女啊,恭喜恭喜!”
班淮明是恭喜,暗則幸災樂禍,看吧,你們西門家竟是將這樣的天才少女給拒之門外了。
西門錄目不斜視,只淡淡道:“老夫的確有個好外孫女,班丞相的誇獎,老夫授領了。”
“哼。”班淮冷哼一聲,嘴角依舊噙着一抹嘲諷。
西門家是皇室歷代帝王的眼中釘肉中刺,當年,西門錄就是看中了花正義乃是皇帝的人,這纔將女兒嫁於他,企圖緩和皇室對西門家的猜忌,此舉雖有效,卻不能長久,只要西門家存在一天,皇帝就難以安枕一天。
班之嫿坐在班淮的身旁,神色冷漠地望着花風染,那少女被如此多的人恭維,竟也面不改色,神色淡然,之前真是她小看她了。
而正在這時,帝駕緩緩而至,朝陽帝與太后在宮人的攙扶下先後下了駕輦,舉步朝衆人行來。
“參見皇上!太后娘娘!”衆人嘩啦啦跪了一片行禮問安,朝陽帝一身紫金帝袍,頭束紫金冠,威儀無限,溫雅的笑容讓他更添幾分親和,他笑望着衆人,“衆卿都快快免禮,今日冬獵,大家各顯神通,盡情狩獵,莫要束手束腳,參拜之禮,今日免了。”
太后也笑盈盈地接口,“陛下說的對,今日冬獵,衆卿無須多禮,願今天大家都能滿載而歸。”
衆人說罷,太后和皇帝到了首位,太后目光環視一圈,落在了班之嫿和花風染身上,她笑吟吟地招手,“嫿兒,染兒,都到哀家身邊來!”
人羣中霎時一靜,不少貴女們都將豔羨的目光投向花風染。
班之嫿乃是萬象宮弟子,她們原也不敢攀比,可是花風染不同,花風染原也與她們一樣都是普通閨秀,但如今,卻是魚躍龍門,由凡入聖,一舉成爲天眷者。
班之嫿早在被清蓮太子砍了手臂後,就對清蓮太子不報希望,轉而應了家族的意願,與朝陽帝聯姻。
她不在意朝陽帝娶幾個皇后立幾個妃子,她只在意朝陽帝的身份能給她,能給班家帶來多少好處。
因此,在太后開口後,她便起身走到太后身邊,也不行禮,淡淡坐下。
太后和朝陽帝也不敢怪她失禮,畢竟,這位不僅是一名天眷者,還是來自萬象宮的天眷者。
再觀花風染,她彷彿沒有聽到太后的話,淡笑着站於原地,臉上的神情有些微妙。
太后一怔,而後眉峰微蹙。
正在這時,有人唱報,說是清蓮太子駕到。
太后和朝陽帝登時被轉移了視線,今次冬獵,除了朝陽本國文臣武將,唯一的外客便是清蓮太子了。
清蓮太子因何逗留朝陽,衆人皆心知肚明,不禁都朝花正義看去,他家的庶奴還真有能耐,竟把清蓮太子迷到了這個份兒上!
帝王和衆臣都朝那輛如清蓮太子本人一樣高冷的馬車看去,然而,他們等了許久,馬車卻久久沒有動靜。
這是什麼狀況?
馬車裡,花青瞳眼中的紅蓮之火緩緩褪去,她清澈的眼底依舊殘留着幾許震驚不解,隨即,她垂眸,無力地靠在他懷中,連呼息都變得弱不可聞。
姬泓夜沒有言語,底頭在她微微汗溼的額頭親吻一下,“瞳瞳就安心在我懷裡,我抱你出去,別怕,沒有人敢笑話你。”
他說完,仍不放心,又從馬車的櫃子裡取出一件白色的鬥蓬,嚴實地裹在她身上,這才抱着她緩緩下了馬車。
花青瞳此時卻實在是心神疲累,微垂了眼眸任由姬泓夜施爲。
終於等到馬車有了動靜,看着那雪蓮一般清冷高貴的男子抱着一個人從馬車上走了下來,衆人再度倒抽了一口冷氣。嘶!傳言果然不虛,清蓮太子對這個寵物,真是寵愛的緊。
“本殿來晚了,讓朝陽陛下久等了。”他微笑着走來,無視周遭的目光。
“清蓮太子沉醉溫柔之鄉,來晚朕也能體諒!”朝陽帝輕笑揶揄,目光掃過他懷中被包裹的嚴密的少女,隱隱有些牙根發癢,他可沒忘那日這少女是如何對待他的。
衆人在行宮停留片刻,便有侍衛來報,說是一切都已準備妥當,可以前往狩獵了。
花紫辰看了少女一眼,發現西門無雙和西門無瑕正朝他招手,他便拉了身邊的金城雲深和辛吉徑直走了過去。
朝陽帝不着痕跡地掃過他們,和煦的臉上看不出一絲不悅,目光在金城雲深身上停留一瞬,“早就聽聞紫辰世子新交一友,今日看來,便是這位了!”
“沒錯,在下金城雲深,遊經此地,結實了紫辰世子,清蓮太子與我也相識,朝陽陛下請放心,在下純粹是爲了熱鬧而來,並非惡人。”金城雲深笑的眉眼彎彎,看起來無害至極。
朝陽帝頓時看向姬泓夜,姬泓夜正待說話,班之嫿卻微微上前一步,“他乃秋殿十一使者。”
衆人一驚,秋殿第十一使?花紫辰新交的這位朋友竟也是萬象宮之人?
朝陽帝瞳孔微縮,臉上卻未顯出一絲異色。
金城雲深斜着眼睛睨了班之嫿一眼,邪笑道:“原來是春殿的人,你可別讓本公子逮着落單的時候,我秋殿見了春殿的人,可從來不留活口的。”
衆人聞言頓時大驚,雖然民間偶有傳聞,說萬象春夏秋冬四殿並不和睦,但沒想到,竟不睦到這種地步。
“閒話少說,雲深兄,表哥表姐,我們走吧!”花紫辰道。
這時,班之賢卻輕輕一笑,“久聞紫辰世子不僅槍法了得,箭法也是可達百穿楊之境,在下佩服已久,若世子不嫌在下技拙,便容在下與世子一起如何?”
班之賢長相陰柔,但與他陰柔的長相不符的是,他天賦奇佳,雖然不能如妹妹班之嫿那般成爲天眷者,但一身武藝卻是無比了得,他沒有如祖父班丞相那樣從文,而是棄文從武,被喻爲是堪比鎮國公西門錄第二的少年英才。
花紫辰回眸,睨着班之賢微微一笑,他上揚的脣角流露出十分邪意,輕笑道:“好啊,紫辰不勝歡迎!”
這頭說話間,衆人不論老少,竟是已成羣結隊,垮出殿內,直入獵場。
殿內轉眼只剩下女眷和不良於行的西門清霜,以及朝陽帝和姬泓夜。朝陽帝身邊留有數名親信護衛,他微笑着看向姬泓夜,“清蓮太子可隨朕一起?莫不是還不捨得撒手了?如此不捨,帶上一起也無不可!”
之前離開的那些人裡,就有不少人都帶了寵物隨身。
“我不想去。”察覺姬泓夜的目光看來,花青瞳弱弱說道。
來之前她本打算是陪哥哥一起前去,保護他免受前世那樣的傷害,但此刻她腦海混沌,渾身無力,卻是沒有精神,再想到十一哥哥也在哥哥身邊,她心中便放下了心。
“好,不去,你就留在殿內,等我給你獵一隻小動物回來玩耍。”姬泓夜寵溺一笑,欲將她放下,這時,西門老夫人忽地開口,“勞煩清蓮太子將瞳瞳送來老身身邊。”
西門老夫人目含審視,這清蓮太子的確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只可惜,他竟將瞳瞳當成的寵物看待,着實可惱可恨。
將西門老夫眼底的惱色看在眼中,姬泓夜突地心肝兒一顫,額角竟迅速滲出一層冷汗,莫明緊張。
他乖覺地將少女安置在西門老夫人身邊的空位上,只見少女裹着厚實的鬥蓬,乖巧地坐着,只露出一張面癱的小臉在外,像個小寶寶一般,看起來竟是莫明的喜感,姬泓夜眼底蕩起笑意,“殿內不冷,瞳瞳把鬥蓬脫了吧。”
他說着,親自動手幫少女將鬥蓬解下,又摸了摸她柔軟的發頂,這才轉身離去。
殿內寂靜一片,不少眼睛都盯着花青瞳。
“呸!賤貨!”片刻,一個少女清脆的聲音響起。
“人家賤,但人家有本事把清蓮太子迷的團團轉,許光妹妹你可別罵,小心她告訴清蓮太子找你報復。”
“也是,咱們犯不着理會這樣的寵物。”
“我只是覺得與她呆在一處難受,覺得空氣都不甚乾淨。”
“你們都少說幾句,人家防礙你們什麼了?看不慣就別看,輪得着你們說三道四。”又一名少女聲音傳來,竟是一名嬌小玲瓏的紅衣少女。
這紅衣少女身份不凡,乃是大長公主的女兒,今上的表妹,號寧昌。
寧昌公主嬌身慣養,性格刁蠻,一衆貴女都不敢惹她,花青瞳不由好奇地轉頭朝她看去,此處這些貴女都辱罵她,唯一有這位寧昌公主替她說話。
哪知寧昌公主見她看來,竟嫌惡地一挑眉,厲聲道:“看什麼看,別以爲本公主是在幫你,本公主只是看不慣她們而已!”
花青瞳默默收回視線,往外婆身邊靠了靠,西門老夫人目光淡淡掃過衆貴女貴婦,又慈愛地摸摸少女的頭,溫聲道:“乖孩子,吃糕點。”她將自己面前的糕點茶水還有珍稀水果都推到少女面前。
西門清雨愕然地看着這一幕,“娘?”她錯愕地輕喚。
西門老夫人連個眼神兒都沒給她,眼裡心裡,只有身邊的少女。
西門清雨無聲地吞嚥口水,心情霎時詭異至極。
西門清霜見狀,很是同情地看了妹妹一眼,卻沒有說什麼,竟也將自己面前的吃食一一送到花青瞳面前。
西門清雨臉色又是一變,“哥?”
哪曾想,西門清霜竟也如西門老夫人一般,將她無視的徹底,連個眼神都沒施捨給她。
西門清雨的臉色頓時好不精彩,驚訝,不解,呆愣。
看她娘和哥哥的態度,彷彿她和染兒是撿來的,只有那個少女是親生的。
自己活了這麼多年,竟今天才發現自己是撿來的?開什麼玩笑!自己的長相與孃親和哥哥那麼相似的,一看就知道是親生的。
可孃親和哥哥的態度今天着實詭異。
不僅是西門清雨覺得詭異,太后,以後所有貴婦貴女們同樣覺得詭異。
西門清雨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娘和哥哥對那個庶奴疼寵至極,又是喂糕點,又是喂茶,臉上的慈愛絕對作不了假。
西門清雨此刻的心情真可謂是一言難盡。
但隨即,她又看到了少女發間的朱雀浴火赤金步搖,她頓時美眸圓瞪,倒抽一口冷氣,開什麼玩笑,這支赤金步搖,便是自己當年出嫁之時,孃親也不曾捨得取下來送她,而今卻戴在那個少女頭上,她果然不是孃親生的吧?其實崔姨娘纔是?
雖如此想,但她也知道不可能,她大腦一片空白,正待捋捋頭緒深想,殿內卻忽地異變陡生。
一批黑衣人忽地從四面八方涌了進來,他們一進來便直撲西門清霜而來。
殿內頓時亂作一團,女眷們尖叫連連,保護行宮的侍衛,以及各家帶來的護衛,還有花紫辰留下的暗衛,辛吉,以及姬泓夜身邊的黑衣侍衛,紛紛動手。
殿內一團亂,那些黑衣侍衛們與殿內護衛交戰了許久,隱隱發現,他們竟始終無法靠近西門清霜一行人,每每他們欲靠近,便會有一股無形的力量阻攔。
再看西門清霜,淡雅溫潤的俊臉沒有一絲驚慌,只一雙溫和的眸子平靜地看着他們。
嘶!黑衣人倒抽一口冷氣,這西門清霜果不愧爲曾經天資絕倫的天眷者,其心性氣度,果非常人可比!
隨着時間推移,不少黑衣人被殺的殺,抓的抓,眼看御林軍已在外面逼近,剩下的黑衣人們竟眼疾手快地抓了幾個女眷在懷當作威脅,其中就包裹了西門清雨和花風染。
花青瞳將外婆推到舅舅身邊,身體猛地竄了出去,欲救下西門清雨。
花風染脣角勾起,緊緊抓住西門清雨的手,驚恐道:“娘,我怕。”她如此說着,卻是拽着西門清雨更深入黑衣人的包圍。
聽到女兒的聲音,西門清雨驚慌的神色勉強鎮定,拍拍她的手安慰,“別怕,有娘在。”
花青瞳正好聽見了她們的對話,心下黯然,動作一頓,這一頓,竟也被刀架在了脖子上。
花青瞳沒有掙扎,只一雙眼睛望着西門清雨。
因挾持了幾個身份尊貴的女眷,黑衣人順利退走,黑衣人挾着她們一路逃竄,一柱香的時間,就來到了獵場外圍的一處山坡上。
被挾持的女眷們有共有八人,除了西門清雨,花風染,花青瞳,那名寧昌公主和她的母親大長公主竟也在內,除此之外,之前辱罵花青瞳的幾名少女和她們的丫環竟也在內。
御林軍和這些女眷們帶來的侍衛們很快趕來,黑衣人們忙棄了女眷朝山下陡坡奔逃,其中那名挾持着花風染的黑衣人口中罵罵咧咧,竟挾着花風染一同朝山下跳了下去。
這山雖不是懸崖,但坡陡峭立,中間又有突出的尖銳碎石,這麼跳下去必定不死也殘,西門清雨見狀,簡直是眥目欲裂。
“染兒!”她大喊一聲,竟也隨着跳了下去。
花青瞳目光一黯,毫不猶豫地也跟着跳了下去。
她並不驚訝,她是天眷者,從這樣的陡坡救回西門清雨很是容易,但她怕就怕花風染作惡,花風染如今也是天眷者,好在她只是剛經過天洗,並不是自己的對手。
那些被留在山坡上的女眷們一一被救,御林軍統領望着陡坡下越來越遠的人影,表情凝重非常。
那被挾持走的人,不僅有未來的皇后人選,還有正義候的夫人,衆人一至將清蓮太子的寵物無視,畢竟只是一個寵物,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頂多再多陪清蓮太子幾個就是。
御林軍統領揮手帶人下山救人,而此時的山下,並不如花青瞳想的那般簡單。
密密麻麻的黑衣人聚在此處,那爲首之人並未未以黑巾蒙面,而是露着一張略顯兇獰的面龐,他背後一株參天大樹跟隨,他竟是一名天眷者,那參天大樹,正是他的天禮。
“首領,任務失敗了。”那抓了花風染的黑衣人將花風染丟在一旁,跪地請罪。
那名天眷者淡淡睨了他一眼,冷冷喝道:“廢物!”話落,他一掌揮出,那名黑衣人的身子驀然飛撞了出去,口中一道血箭噴出,再落地時,已無了聲息。
周圍的黑衣人越發噤若寒蟬。
花風染此時也瞳孔一縮,臉色微變,她本以爲些黑衣人只是普通刺客,被抓了她也能順利脫身,反而能將西門清雨和花青瞳留在這裡,但眼下看來,根本就不是她想的那樣,對方的首領,竟是一名比她強大很多的天眷者。
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那名天眷者突然地冷冷一笑,“好俊俏的小姑娘!”說着,他竟朝花風染走了過去。
花風染霎時緊張起來,在那黑衣人大手抓來的時候,竟想也不想地往西門清雨身後一藏,順勢大力一推,將西門清雨推了出去。
西門清雨的身子被她這麼一推,直直地朝黑衣人撞去,黑衣人一怒,隨即大笑,“哈哈,這位夫人竟如此熱情,嘖嘖,這皮膚如此水嫩,風韻不輸小姑娘啊!”說時,他竟一把抓住西門清雨,翻身欲壓。
“住手!”花青瞳臉色冷寒,飛身撲了過去,手中匕首劃出,將那黑衣人刺傷。
黑衣人不備,看着自己受傷的手臂怔愣一瞬,西門清雨驚訝地看了她一眼,隨即轉頭,不敢置信地看向花風染。
花風染眼中浸出淚光,“孃親,我不是故意的。”
西門清雨心中霎時一軟,正在這時,遠處御林軍由遠及近包圍而來,黑衣人首領臉色微微一變,雖他不懼這些普通武者,但事情鬧大也並不是他所想。
御林軍迅速而至,轉眼與黑衣人戰至一處,西門清雨看看身邊的花青瞳,雖不解少女之前爲何救她,但見花風染無助悽惶,隨即便跑了過去,拉着花風染朝御林軍首領那邊拼命奔逃。
花青瞳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這一刻,自己是真的被拋棄了。
黑衣首領見狀大怒,似笑非笑地看了花青瞳一眼,轉眼命人朝那母女二人追去,御林軍統領忙去阻攔,西門清雨和花風染便獨自在山中奔逃。
二人不知逃了多久,周圍再也不見黑衣人的蹤跡,母女二人這才鬆了口氣。
二人剛坐下歇息,西門清雨便見花風染表情詭異地望着她笑。
“染兒!”西門清雨擰眉,心臟無形緊縮。
花風染輕輕低笑起來,“你救我舍了她,她這會兒估計傷心透了吧,不知還有沒有命再見你一次。”
“染兒,你在說什麼?”西門清雨臉色微微有些發白,這樣的花風染,讓她感覺陌生至極。
“我在說,你可以去死了!”花風染眼中突然溢出恨毒的光,她發間的七色花微微發光。
“你看,你們都不想我成爲天眷者,都不想我強大,寧願西門清霜那個殘廢罷佔着那株天禮,也不願成全我,讓我成爲全皇城的笑柄,可連蒼天也在幫我,我還是成爲了天眷者,你們西門一家,真正該死百次千次,方能消我心頭之恨!”
“染兒!”西門清雨整個人都開始哆嗦起來,看着花風染不知該做何表情。
花風染卻突然不再激動,而是詭譎一笑,“你知道花青瞳爲什麼救你嗎?”
西門清雨一怔,是的,她想知道,那個丫頭爲什麼救她,依她們的立場,她不該救她。
“哈哈哈,因爲,她纔是你的親生女兒啊!我們一出生,崔氏就將我和她掉換了,這麼多年,我真的要多謝你對我的教育和疼愛。
呵呵,你沒見西門清霜和那老太婆都對她疼寵倍至嗎,他們早就都相認了,只是都沒告訴你而已,就連那隻赤金步搖,那老太婆不都給了她嗎?難道你平時不覺得,花青瞳與花紫辰長的頗爲相似嗎?難道你從來沒有想過,花紫辰爲什麼對她那麼好嗎?”
花風染輕輕的笑着,說着,西門清雨卻完全失了反應,大腦一片空白,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渾身冰冷一片。
“好啦,我讓你成爲明白鬼,你可以去死了,只可惜,你再也看不到你的親生女兒了啊,她出生的時候你沒護住她,讓她替我以庶奴的身份被送到鄉下受了十幾年的苦,又成爲了清蓮太子的寵物,被衆人唾笑辱罵,而今,她又被你捨棄,也許,還會被你害死,你要記住,她是被你這個沒用的親孃害死的,你做了鬼也不要忘記啊!”
說着,花風染快意一笑,多日以來的壓抑,惶恐,怨恨,通通發泄而出,淺笑着將西門清雨朝一邊的山澗踹了下去!
那山澗陡峭,下面是一條水浪滾滾的窄河,摔下去,轉眼便會被激流沖走,必死無疑。
從山澗摔下的一瞬間,西門清雨整個人還是呆怔的,她的腦海中一遍遍過濾着花風染的話,心臟已然痛到失去了知覺,閉上眼睛的最後一剎,她的腦海中赫然浮現少女那張面癱的小臉,還有她清澈見底的雙眼,那雙清靈靈的丹鳳眼,如今認真想來,與她是多麼的相似啊,那少女看向她時,那雙眼睛裡,時刻充斥着無聲的依戀和追逐。
眼淚決堤而出,一絲暗紅的鮮血從她嘴角緩緩溢出。
驀地,她下墜的身體被人接住,她睜開眼,對上西門無雙吃驚的表情。
“無雙……”西門清雨訥訥喊道。
“姑姑,你怎會落崖?”西門無雙本是在下方水流邊,見從上方落下一人,本不打算去救,但仔細一看,那人竟是自己的姑姑,這才飛身來救
姑侄二人轉瞬落到水邊,西門清雨擡頭看着極高的崖頂,眼神一片麻木,但隨即,她眼中爆射出激動的光,“無雙,快,快去救瞳瞳,快去。”
“姑姑,這裡的山澗,根本就沒有路,我們只能等上面來人救我們了。”西門無雙無奈地道。
西門清雨這才發現此處地形,“你不是與紫辰一起去狩獵了嗎?怎會一人在此?”
“獵場遇襲,我和紫辰他們走散了。”西門無雙擰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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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你們罵我,我只能一直寫一直寫,但還是沒有寫到瞳瞳身份大白於天下,衆人皆驚的高氵朝爽快場面,這麼多字下來,只寫到瞳瞳娘被虐了,明天小高氵朝~看在我這麼努力的份上,你們一定要心疼我,表揚我,誇獎我~
還有,討厭曇花的親們,可以安慰了,我會讓你們喜歡曇花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