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陰雲密佈的天漸漸染上了一抹白色,依舊是沒有太陽的早晨,依舊是亙古不變的冬季。別墅外牆上的藤蔓,被冰霜披上了迷離的外衣,庭院裡的矮小灌木,還墜着些許頑強的枯葉。
往年的冬天也是這樣的景色,它並不會因爲某人而改變它的性格,往年的四季也都是這麼平凡的走過,因爲對這座別墅而言,冷卻了它的從來都不是季節。
就像這一天,門口照舊停着那輛黑色的車子,它是這座別墅的標配,它的存在,就像一切都沒有被改變:
每個普通的傍晚,門口總有這樣的一個影子,他打開黑色的車門,同時點上一根菸,在夕陽的光輝中,取走門口信箱裡的報紙。他優雅的開門,關門,換上舒適的拖鞋,脫去帶着菸草香氣的外套,窩在柔軟的沙發裡,品一口紅茶,攤開報紙,看一看大時代下的新鮮事。
他用不自覺的職業習慣解讀着報紙上故弄玄虛的懸疑,他用與生俱來的淡泊心境看淡了每個陌生人不同卻相似的命運。他最愛小說裡或悲或喜的真實幻境,黑夜裡,他酷嗜威士忌裡迷幻低調的虛構快感。一夜一夜,一天一天,他愛着這樣的人生,也愛着這樣的自己。
在這座房子裡,還有另外一個影子,她愛着他,他愛着她。
她總愛躲在房間的某處,如偷襲一般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她總愛潛伏在他的身後,用細嫩的小手給他端去一杯熱茶。她喜歡捧着自己的臉,就這麼看着他在光影中帥氣的面容,她喜歡偷偷潛入他的牀邊,摸一摸他長出來的鬍鬚,然後擠進他的被窩。
她愛笑,愛鬧,愛黏着他,她愛叫他“秀哥哥”,愛看他每次都認真迴應的,認真看她的眼。她的世界小得只有這座別墅,可是在這片渺小天地裡的,就是她的全部。
他和她的生活,就是那麼的簡單而滿足,可是,這已經是很多年前的情節了,因爲時間爬過了他們的皮膚,他們,都長大了。
自從他進入FBI,她的笑容就不再如暖風般,在他的耳邊,爲他驅散身上沾染的塵土,她學會了安靜的陪伴,學會了適應他的夜不歸宿,她看得到他的壓力,更懂得他血液裡流淌的,不可侵犯的神聖正義。
他比她更懂得自己的選擇,所以他也沉默了,成熟了,他們習慣了用眼神代替語言,漸漸的,他也不笑了。
生活的奔忙偷走了他們的歡愉,偷走了他們的時光,直到它肆無忌憚的偷走他們的人生,他們便無力再償還虧欠了彼此的三年空白。
歲月如歌,再悲也是美麗的,生命的長河,再澎湃也是平靜的,他們借命運的玩笑還自己一片寧靜,在另一個不存在命運的世界裡,肆意玩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