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得萬苦入宮門，從此命途不由身
“啊——”的一聲慘叫，把等候在外的孩子們嚇得失聲大哭。有的孩子還嚷着要回家。看守他們的太監大聲呵斥道：“哭什麼！不挨這一刀怎麼進宮享富貴？咱們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嗎？”說着就拉着一個小孩子說道：“不許哭！”
高德山走過來說道：“春順！別這麼兇！你小子淨身的時候哭得可比他們厲害！”
叫春順的太監“嘿嘿”笑道：“高公公，您何必提當年的事兒呢？”說着就走開了。
高德山看着哭成一片的孩子，嘆了口氣。“不要哭了，一會兒進去了閉上眼睛咬咬牙就熬過去了。記着！你們爹媽還等着你們在宮裡給他們光宗耀祖呢！”高德山的這番話果然讓幾個年紀比較大的孩子停止了哭聲，再看看福茂，他眼睛裡也淌着淚水，但是他用牙齒緊緊地咬着自己的嘴脣，不讓自己哭出聲兒來。
這時候就聽到那間屋裡的小刀劉大聲喊道：“下一個！章福茂！”
高德山忙拉着福茂的手說道：“福茂，別怕！”一個光着膀子的男人端着一碗大麻湯走了過來。高德山接過來說道：“讓我來。”他把大麻湯遞給福茂說道：“一口氣喝了它，喝了它就不痛了。”
福茂點點頭乖乖的拿過湯來，一口氣全喝了。然後那個光膀子的漢子就三下五除二的把福茂拔了個精光，抗在肩頭就往屋子裡走。福茂頭朝下只覺得暈暈的，他微微的伸出了手，輕聲喚了一聲“爹～～”。進了屋子後，福茂雖然暈糊但還有點意識，他被人放在一張牀板上捆綁好了手腳，腰部被綁得緊緊的，就象一個“大”字。一個漢子把新鮮豬膽劈成兩半，剝好兩個雞蛋，把大麥稈放在一邊，一切就緒。福茂身上一絲不掛覺得很冷，不由得打了哆嗦。他看到一個男人手裡拿了把閃着寒光的剃刀走了過來，那寒光把福茂照的心寒。
小刀劉看了看躺在牀板上的福茂，按例問道：“章福茂，你可是自願淨身的嗎？”
“是。”福茂這個時候已經被大麻的藥力弄得說不出話，只能輕聲地回答。
“後不後悔？如果後悔現在還來得及。”小刀劉詢問道。
福茂咬了咬牙，說道：“決不後悔！”
小刀劉繼續問道：“那麼今後你斷子絕孫可與我毫無干系吧？”
“毫無干系！”福茂想大聲說，但卻已然沒了力氣。
“好！”小刀劉看了看幾個徒弟，他的徒弟們便走過來，壓手的壓手、壓腿的壓腿還有一個緊緊地壓着福茂的腰，把福茂壓得喘不過氣來。小刀劉把房樑上一個軲轆垂下來的一個小布囊套在即將要離開福茂身體的那塊肉上，然後用力紮緊。大喊一聲：“來啦！”
寒光一閃，福茂只覺得下身一陣劇烈的疼痛，有人把那個拴着繩子的小布囊往上一拉，從此以後就和福茂“身首異處”了。那一刻福茂就覺得自己要死了一樣，他本能的大叫一聲，立刻有人把一個雞蛋塞在他嘴裡，頓時福茂便暈死了過去。
福茂好像來到一個仙境，他看到了他爹還有三個哥哥，還有爹身邊站着一個女人，那就是他娘呀。福茂滿心歡喜的向他們跑去，但是怎麼跑都靠近不了。只聽得爹媽喚着自己的名字，“福茂，福茂”。
福茂慢慢睜開眼睛，眼前模模糊糊的有個人影。過了很久他的視線才慢慢清晰起來，原來眼前的這個是德山叔，剛纔是德山叔在喚自己的名字。
“福茂，你醒啦？”德山叔看到福茂醒過來終於鬆了口氣，要知道有多少孩子在那一聲慘叫後就再也醒不過來了。福茂一醒，就覺得下身火灼一般的疼痛，馬上疼的落下淚來。德山叔見了忙端了一碗大麻水來，“來，喝下去。喝下去就不疼了。”他把福茂的腦袋扶起來，硬是把一大碗大麻水灌了下去，不一會兒福茂又漸漸睡去了。
福茂這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事了，看到福茂睡了高德山便出了屋子。他找到小刀劉，十五個孩子他可忙了兩天，這纔算完工。小刀劉正帶着徒弟對着十五個孩子的“寶貝”燒香磕頭呢，高德山站在一旁等着，等他磕頭完畢後才走過去拉着他的手到一邊低聲問道：“怎麼樣？留了沒？”
小刀劉看了看四周，說道：“你老兄拖的事兒我能不辦嗎？留啦！”
高德山雙手合十唸叨着：“阿彌陀佛！老天保佑啊！”
“對了，那孩子醒了沒？”小刀劉從懷裡拿出一張寫着字的紅布問道。
“醒啦，醒啦。不過他疼得厲害，我給他喝了大麻水，又睡了。”高德山回答道。
“嗯，醒了就好。”他把那張寫了福茂名字，還有年月編號的紅布給了高德山，“喏，這是那孩子的。讓他好好留着，將來有了出息就來我這兒把‘寶貝’帶回去。”（“寶貝”當事人不能自己保留，全都由淨身師傅保管，將來要用銀子贖回去，死後一起合葬，也是全屍）
“行行！”高德山小心翼翼的把福茂的紅布摺好放進懷裡。
小刀劉基本上做完了自己的事，準備收拾東西走了。他囑咐道：“老高，記得好好照顧他。不能吃東西，也儘量不要喝水。五六天後如能放出尿來，便好了。如果沒有那就……”
高德山點點頭說道：“這些我都懂，你老兄已經開了恩，接下來的就看這小子的福份了。”
過了一個多月，福茂已經能下地走動了。爲了能儘快恢復體力，看管他們的太監們都會讓這些剛淨身的孩子時常出來走動走動。福茂明顯感覺到連他在內的十五個孩子少了幾個，後來才知道原來那幾個孩子不是手術下來就死了，就是五六天尚未排尿內部受到感染而死。福茂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自己能存活下來是不是老天爺給的福份哪？
等這些孩子的傷勢完全好了之後，高德山便帶着他們進宮去見趙公公。孩子們一字兒排開站在敬事房的大院兒裡，趙公公看了他們一眼問道：“德山哪，十五個你給我留了幾個啊？”
高德山忙回答道：“回趙公公話，留下十二個。”
“嗯，小刀劉的手藝見長啊！好！”趙公公慢悠悠的走過來，在孩子們跟前兒走了個來回，突然在福茂跟前兒停了下來。“喲，小猴崽子。你倒挺有福，年紀雖小但卻活了下來。”
“公公，宮裡要人要得急，看來要加緊教這些猴崽子規矩了。”一個太監說道。
趙公公點點頭道：“嗯，沒錯兒。德山哪，訓練他們的事兒照例還是由你和德路負責。”
“嗻！”高德山和一個名叫秦德路的太監領了命。
“對了！”趙公公突然說道：“我跟前兒也少了倆人兒，給我兩個，我親自來教。”趙公公走到福茂跟前說道：“我就要他了！”然後又挑了個樣貌俊秀的孩子。
高德山一看福茂被趙公公選了去，心裡不由得擔心起來。趙公公是什麼人，他自己知道。福茂在他手下做事肯定沒有好日子過，於是他便陪着笑臉說道：“公公日理萬機，掌管着敬事房這麼多事兒，哪兒能讓您親自調教呢？還是讓我們做奴才的來吧。”
“嗯？怎麼？嫌我老了？不會調教人兒了嗎？”趙公公說變臉就變臉，立刻陰沉下來。
高德山忙跪在地上說道：“奴才不敢！只是覺得公公親自調教這倆小子一定會受累，奴才不忍心哪！”
“哼哼！”趙公公冷笑了幾聲說道：“算你小子有孝心。我雖然老了，但調教人兒還是有一套兒的，你們幾個不都是我調教出來的嗎？行啦，你們兩個猴崽子跟我走吧。”說這就讓人把福茂和另外一個孩子帶走了。高德山看着福茂跟着離開，心不由得懸了起來，暗暗念着“阿彌陀佛”給福茂求福。
趙公公本名趙二，後來進宮後改名爲趙順來，現在是敬事房的管事兒，頭上還有一個大總管和二總管。只是大總管和二總管整日陪着太后、皇上，所以敬事房的一些事兒就由他和另外一個平級的太監主持。趙順來回到自己屋裡，立刻有兩個十五六歲的小太監過來幫着脫帽脫靴，然後換上便服伺候着坐下，奉上旱菸袋。他看了看兩個孩子，問道：“對了，你們都叫什麼名兒來着？我老了，忘了。再說一遍。”
“章福茂。”“陸貴升。”
“哈哈～～”趙順來大笑起來，“你們看看，你們看看。我多會選人哪！一個福茂，一個貴升。富貴茂盛啊！好！”一旁的兩個小太監也奉承着說公公有眼光。趙順來招了招手把他們倆叫到跟前，說道：“記住嘍！以後無論誰問你們話兒，都要說一句‘回您的話兒’，知道了嗎？下次如果再讓我聽到你們直接回話，看我不給你竹竿子吃！”趙順來吸了口煙說道：“還有，稱呼自己都要用‘奴才’。你們再說一遍。”
陸貴升比福茂大兩歲，自然比福茂懂事，一下子明白了趙公公的意思，忙說道：“回公公的話，奴才名叫陸貴升。”
福茂看看貴升，也學着說道：“回公公的話，奴才名叫章福茂。”
“嗯！很好！”趙順來對身邊的那個小太監說道：“小明子，你先帶他們在附近走走，認識認識。然後再帶去高德山那裡安排好住處。”他轉過臉對福茂和貴升說道：“知道了住處後一會兒自己到這兒來，若是迷了路看我不好好教訓你們。去吧！”
“嗻！”小明子帶着他們去了。一路上，小明子一一給福茂和貴升說明敬事房每棟建築的用處和每條路通向那裡。福茂和貴升努力的記着，他們知道如果記不好可沒好果子吃。路認得差不多，小明子便帶他們去高德山那裡。“你們是哪兒人啊？都幾歲啦？”小明子問道。
“我是河北昌平人，今年十二歲了。”貴升說道。
福茂回答道：“我是河北靜海人，今年十歲了。”
小明子看了看他們笑了笑道：“我叫李德明，十六歲了。以後你們就叫我小明子好了。記住，在趙公公跟前兒一定要機靈一點兒，否則皮肉就得吃苦了。”到了小太監們住的地方，小明子就說道：“你們自己去找德山叔吧，安頓好之後就回趙公公那兒，可千萬別太晚啊！”
小明子走後，福茂和貴升就找到了高德山，高德山給他們安排好了住處，因爲他們倆跟着趙公公所以把他們倆安排在了同一間房。高德山悄悄地把福茂拉到自己的房裡，問道：“福茂，趙公公對你們說什麼了？”
福茂便把趙公公對他們說的都告訴了高德山，高德山聽了便嘆了口氣道：“本來德山叔想把你留在自己身邊調教的，現在看來你要好自爲之了。趙公公可不是好伺候的，你凡事都要長個心眼，知道嗎？”
“嗯！知道了！乾爹！”福茂說道。
“你……你叫我什麼？”高德山一聽便激動的拉着福茂的手問道：“再說一遍！”
“您不是說讓我給您做兒子嗎？那您不就是我乾爹嗎？”福茂說道。
高德山激動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他抱着福茂說道：“哎！好兒子！你放心，有乾爹在一定不會讓你吃苦的！”高德山看着福茂，摸着他的腦袋說道：“福茂，再叫一聲兒！”
“乾爹！”
“我的兒啊！”高德山再次把福茂抱在懷裡。一陣激動過後，高德山擦去了眼淚囑咐道：“福茂，記住！在別人面前不能這麼叫，咱們私下裡才能父子相稱，知道嗎？”
福茂眨了眨眼睛問道：“爲什麼？”
“不要問爲什麼！”高德山說道：“在宮裡千萬不能說這句話！只要主子說的話就要照着做，不能問！記住了嗎？”
“嗯！記住了。”福茂點頭說道。
高德山看了看天色道：“好了，你和貴升去吧。凡事小心，多磕頭少說話！”
“哎！”福茂應了一聲兒就去找陸貴升去了。
兩個孩子回到趙順來處，只見趙順來正在吃飯。這個時候已是晚飯時分了，可福茂和貴升都還沒有吃飯，看到趙順來吃着飯肚子便咕咕叫起來。趙順來看看他們，便道：“嗯，來的倒挺快。很好。”他指了指自己桌上那碗吃得只剩雞腳雞屁股雞肋骨的燒雞說道：“小明子，把這個賞給他們。帶他們先去用膳。”小明子帶着他們下去了。
把飯碗端在手裡，福茂這才知道原來在宮裡是能吃到乾飯的，運氣好還能有雞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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