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大遼爲了平定天下，當年殺了多少的漢人？江南各處，十室九空。若不是這些年父皇費勁心思緩和遼漢關係，讓百姓休養生息，如今這天下怕是早就大亂了。即便是如此，如今大遼一年國庫的收入，比起前朝來，都不足十分之一。”
“你一天就知道跋扈任性四處惹禍，除了這個還會什麼？你知不知道你的所作所爲，只會給皇室抹黑？只會讓民衆更加仇恨大遼的貴族？你以爲之前爲什麼讓你回上都居住？還不是朝中有諸多大臣聯名上奏？父皇捨不得責罰你，讓你回上都休養。結果呢？你纔回來幾個月？又開始惹禍。”
“賤民，你眼中的賤民，承擔着養活十幾萬遼人的重負。你以爲，如今還是在草原上，遼人都牧馬放羊，自給自足麼？如今的遼人，早就忘記了他們的先祖是怎麼在草原上討生活的。他們現在只知道吃喝玩樂跑馬射獵，所有的生活，全都是靠你口中的賤民在養活。”
鐵穆爾的話，讓大殿中的所有人都靜默以對，就連皇帝，此刻也是沒有任何話說。因爲鐵穆爾說的是實話，這也是皇帝即位以來，一直所努力的方向。儘管收效並不是很大，但是皇帝始終相信，只要慢慢努力，總能扭轉現在的局面。
大遼真正建國也不過才一百來年，與前朝大趙對峙了八十幾年，最終才統一了天下。在一統天下的過程中，殺了不知道多少漢人，連年的戰亂，讓原本繁華富庶的中原華夏之地，變得千瘡百孔災民遍地。這樣的情形，並非是統治者所願意見到的。
作爲大遼的第三任帝王，世宗皇帝即位之初，便致力於緩和遼漢關係，提倡漢化，讓百姓休養生息。但是面對那麼多頑固不化的大遼貴族，說實在話，這個進程真的十分緩慢。
鐵穆爾作爲皇子，從小就要跟隨遼漢兩族的知名學者讀書，受漢化影響更深，尤其是對以民爲本這個觀點，非常贊同。所以，當他聽見烏蘭娜口口聲聲稱呼百姓爲賤民時，會暴怒不已。
“父皇，你這回看到烏蘭娜是什麼樣子了吧？當時，她在長街之上，就是這樣當着那麼多百姓的面，口口聲聲罵人家是賤民的。堂堂一國的公主，連公主應有的教養都沒有，烏蘭娜，你真應該好好的反省了。”
鐵穆爾盯着對面又委屈又憤怒的烏蘭娜，語氣裡帶着幾分沉重，“不要以爲你是公主就可以無所顧忌了，別忘了，前朝大趙也有公主，他們的公主如今在哪裡？若是大遼的這些貴族不能改變原本的觀念，早晚有一天，還是會被攆回草原上的。”
這話說的就有點兒大不敬的味道，若是換成別的皇帝聽了肯定要惱了，但是世宗卻有些不同。他即位以來，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別看大遼統一了全國，主要還是因爲前朝皇帝昏庸無道，惹得百姓民怨沸騰，各地反對勢力不斷涌現。大趙朝廷爲了平叛，國力虛耗嚴重。
而大遼，也正是抓住了這個機會，才趁虛而入，最終覆滅了大趙，得到了天下。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大趙真正滅亡還不到二十年，若是大遼不能吸取教訓，恐怕就真的如同鐵穆爾所說，會被人家攆回草原去了。
鐵穆爾的這一席話雖然是觸動了世宗的內心，但是卻並沒有說進烏蘭娜的心裡去，她這會兒臉上熱辣辣的疼着，心裡更是憤怒不已。
“你少在這說這些沒用的廢話，那就是賤民，他們就該匍匐在地，任我們踐踏。他們敢造反，那就全都殺光，有什麼了不起？沒有了這些漢人賤民，大遼真正一統天下，豈不是更好？”
鐵穆爾聞言便冷笑起來，“全都殺光？你好大的口氣，你把漢人全都殺了，接下來誰給你種田？誰去紡紗織布？誰來伺候你衣食無憂？若真是有那一天，只怕你就會餓死。”鐵穆爾這話說的也是很不客氣。
烏蘭娜根本就沒有想過這些，在她心裡，漢人賤民都死絕了纔好。然而此刻，聽鐵穆爾這麼一說，她才發現，好像真的是這樣。當然，她絕對不會認爲鐵穆爾的話有道理，“那有什麼？以前咱們在草原上都能過日子，如今就不可能活不下去。”她依舊嘴硬道。
“公主殿下，若是大遼統一了天下，結果還要跟草原的日子一樣，那當年太祖皇帝還何苦費那麼多的工夫來打天下？大遼不就是見到大趙繁華富庶，希望過上好日子，纔會南侵的麼？若是像公主所言，還不如老老實實呆在草原上算了。”
“大趙之所以那般繁華，就是因爲有了那些勤勞的漢人百姓。若是將百姓都殺光了，就憑着十幾萬的遼人，如何守得住這大好的河山？沒有幾百萬的漢人百姓，這廣袤的土地將是荒蕪一片，哪裡還有眼下的生機？”
說話的是楚睿風，之前他一直沒有開口說話，這會兒也是忍不住了，“大遼想要更加富裕強盛，就必須善待漢人百姓，致力於民生。只有百姓過上了好日子，民心向着朝廷，大遼才能長治久安。若是百姓朝不保夕，誰還管什麼朝廷？”
“公主有這樣的想法倒是也不稀奇，如今大遼還是有許多貴族都是與公主一般想，只是這些老觀念，真的要改一改了。”楚睿風長嘆一聲，很多時候，最難辦的就是扭轉一種觀念。尤其是這些頑固不化的大遼貴族，讓他們改變想法，太難。
烏蘭娜從小就不愛學習漢文化，對這些更是不懂，此刻當然是說不過鐵穆爾和楚睿風，“我不跟你們說了，你們就是說的歪理。大遼是天命所歸，就應該是掌管天下，做這天下的主人。那些漢人賤民若是反抗，就該將他們全數誅殺。你們說的這些，我管不着，我就知道，我被人欺負了，結果你們誰都不幫我，還反過來訓我。”烏蘭娜胡攪蠻纏的本事可是一流。
“胡鬧，你這孩子也真是被朕給慣壞了，你六哥和你表哥說了這麼多，你怎麼還是一點兒都聽不進去？既然是這樣，你就回去閉門思過吧。”皇帝有些惱火，他英明睿智，怎麼會有這麼蠢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