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潮溼的柴房裡, 綁着一個穿着嫁衣的女人,她面色驚恐,被堵住的嘴巴里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她面前坐着的那個神秘人, 竟然有本事把她從花轎裡綁過來, 簡直是膽大包天, 她難道不知道自己是顧家的媳婦嗎?
琳琅支着下巴, “這個人該怎麼解決呢?”
雖然是臨時起意,可她卻一點也不覺得後悔,甚至忍不住想要稱讚自己這聰明的腦子。
隨身攜帶能讓人失去記憶的特殊密藥, 恰巧碰到嫁人的陣仗,以及貪小便宜的嬤嬤, 都爲蕭子衿的消失提供了絕佳的機會, 只要她嫁了人, 就再也沒有機會和師兄在一起了,哪怕有一天她恢復記憶, 也沒有了迴旋的餘地。
她真是太機智了。
“看在你幫了我的份上,我不會殺你。”琳琅微笑道,“不過爲了防止你跑回去,我要把你送到一個遠一點的地方。”
“不如就去大周吧。”
在決定和這位大哥偶遇前,蕭子衿特意去打探了關於他的消息, 這一打探還真的驚到她了。
僅僅接手家業三年就將財產翻了近三倍之多, 做事一絲不苟, 嚴格要求所有下屬, 幾乎是說一不二的存在。
雖然嚴苛, 卻對自己這個弟弟極爲親近,幾乎是有求必應, 聽到這裡,蕭子衿鬆了一口氣,對弟弟好,那對她這個弟弟的家屬,應該也不會太差吧。
就在蕭子衿興致勃勃的去花園偶遇大哥時,卻被大哥身邊的男人吸引了目光。
是個很俊美的男人,讓她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認識了很久。
她迎面走了過去,呆呆的看着那個男人。
顧時傅對於自己弟弟這個便宜媳婦也有所耳聞,那時他太忙了,無暇顧及家中之事,老爺子便擅自做主,給弟弟做了那麼一樁親事,可惜魁兒薄命,沒有撐過去。
前些日子魁兒身死,這位新婦悲痛欲絕,幾乎日日以內洗面,他是有所耳聞的,所以對她印象還算是不錯。
誰知道今日一見,竟然如此放肆的盯着他的好友看,讓他無端生起火氣,說起話來就有些咄咄逼人。
“弟妹這麼看着一個外男有所不妥吧?”
“啊!”蕭子衿臉上飛過紅霞,囁嚅道,“實在抱歉,我只是覺得這位公子看着有些熟悉。”
顧時傅冷笑一聲,正要說話,卻聽好友開了口。
“我看着姑娘也有些眼熟呢,也許是之前見過吧。”獨孤齊揮了揮扇子,“這就是令弟新娶的娘子嗎?”
“正是,讓獨孤兄見笑了,還不退下。”
這最後一句話顯然是對蕭子衿說的,見他生氣,蕭子衿也不停留了,福了個身,就匆匆離開了。
只是這個被稱爲獨孤兄的男人,讓蕭子衿上心了。
她肯定認識的有這麼一個人,要麼就是原主認識,否則她不會有這麼奇怪的感覺。
不過還沒等她去查此人的身份,當晚就被自己這位大哥叫過去訓了一頓。
蕭子衿低眉順眼的站在書房裡,聽着這位古板的大哥唸叨。
“雖說魁兒走的早,但好歹你們也是夫妻,你怎麼可以對着一個外男盯着看?若是女戒未學過,我可以給你找幾個嬤嬤教你…”
“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年紀輕輕便成了寡婦,可事已至此,若是放你離開,你後半輩子恐怕也嫁不出去,在我顧家,只要你遵守規矩,起碼的吃喝不必擔心,我顧家會養你一輩子…”
“若是你往後有了心儀的人,我也會酌情考慮,但你不可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敗壞魁兒的名聲,否則我定要你好看。”
這位大哥說起話來格外犀利,若是膽子小一點的,恐怕要被他這樣子嚇哭,蕭子衿聽的有些睏倦,發覺對面的人沒有停下的意思,她決定加速走完流程。
只見女人嬌小的身軀微顫,喉嚨裡發出抽泣聲,只是她低着眸子,看不清神態,顧時傅唸叨的聲音停了下來,聽她哭了半天,才冷聲道,“知道錯了嗎?”
“不過是見到個眼熟的人看了幾眼,大哥就以爲我作風孟浪…”蕭子衿擡眸,用含着淚的眼睛控訴着,“我未出嫁前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大哥如此冤枉我,是要置我於何地?不如我現在一頭撞死,好讓大哥放心…”
“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大哥是什麼意思?明裡暗裡讓我學女戒,還不是看不起我們窮苦人家…”蕭子衿哭的更大聲了,幾乎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讓人擔心她那小身板,會不會哭暈過去。
顧時傅只感覺一陣頭痛,他按了按直跳的太陽穴,“別哭了。”
“若不想學,不學就是了。”
他平日裡打交道的都是些精明的生意人,哪怕中間有些女掌櫃,那也是個個跟虎狼一般,一不留神就掉入陷阱,哪曾見過這般嬌氣的女人。
還沒說幾句,就哭了起來,還喊的那麼大聲,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怎麼人家了呢。
顧時傅清了清嗓子,儘量溫聲道,“我沒有指責你的意思,若是我話說重了,弟妹也別在意,大哥給你陪個不是,你就別哭了。”
乾嚎了這麼半天,她的喉嚨都疼了,見顧時傅道歉,蕭子衿也就順勢止住了哭聲。
“也怪我,這麼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確實不太好,我會注意的,多謝大哥提醒。”
“嗯。”顧時傅點點頭,“若生活有什麼需要的,儘管提,不必屈就自己。”
“多謝大哥。”
兩人十分默契的不提之前的事,閒聊了幾句,蕭子衿就告辭離開了。
這一趟雖然捱了訓,可卻收穫不菲,幾乎大批的生活用品送進了她的院子裡,連帶着一大羣的丫鬟和小廝,原本空落落的院子,一下子就有了生氣。
每天都有人伺候着,想吃什麼都有,想穿什麼花樣儘管挑,老公公抱恙幾乎足不出戶,婆婆也早就不在人世,大哥顧時傅整日裡忙着鋪子裡的事,回家也少,他也沒有娶妻,自然也就沒有大嫂約束,整個顧府,幾乎成了蕭子衿的天下,
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這也是因禍得福呀。
難道是老天爺在補償她上輩子所有的病痛?
“嗯,就那裡,在靠邊一點,好好好,就這裡。”
蕭子衿坐在屋檐下,嘴巴里塞着一顆葡萄,聲音含糊的指揮着安裝鞦韆的下人。
聽到夫人的肯定,下人們立刻把鞦韆的繩子從樹幹上纏了下來。
“夫人可要喝水?奴婢給您取一些吧。”
“可是好熱啊。”蕭子衿嘟囔了一聲,“有沒有冰塊啊,給水壺裡面放上幾顆。”
顧家沒有女主人,對這些享受的東西也沒有什麼想法,老爺少爺們皮糙肉厚,又不怕熱,自然沒想過屯些冰塊。
“咱們府裡雖有冰窖,卻從未購過冰塊。”丫鬟遲疑道,“不如我稟告大少爺,讓人出外採買上一些存着?”
“行,你去吧。”
蕭子衿擦了擦手,“等等,你先進去給我拿一條髮帶。”
“是。”
幾個丫鬟陸陸續續走出院子,留下的人依舊很多,蕭子衿身邊有了空缺的位置,立刻就有其他的丫鬟頂了上來,執起蒲扇爲她扇風。
她伸開雙手舉到頭頂,用髮帶把自己濃密的長髮挽了起來,白皙的脖頸明晃晃的露了出來,精緻的耳廓隱隱約約,不時隨着扇來的風顯現出來。
蕭子衿這麼一坐就是一下午,本來她也就是想做個監工,找點事情做,可她實在太舒服了,索性就讓人把屋子裡的躺椅搬出來了。
有人扇風,有人按腿揉肩,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漸漸就去夢周公去了。
顧時傅來的時候,這女人還正在那裡小憩,烏黑的發散落在椅背上,精緻的側顏白皙透亮,她窩在椅子裡,只有小小的一團,像是個小動物。
他的陣仗不小,院子裡的下人都過去迎接。
“二夫人怎麼睡這裡了?”
“回大少爺,夫人本來就想看鞦韆是如何做的,看着看着乏了,也就睡了。”
“嗯。”顧時傅點點頭,“你去把她叫醒,我有事情和她說。”
“是。”
蕭子衿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身邊圍着好多人,爲首的是她那位大哥,她趕忙從躺椅上跳下來,細聲問道,“大哥怎麼來了?”
“也沒什麼事。”顧時傅揮了揮手,後面便有小廝遞過來一樣東西,蕭子衿接過去一看,是一塊印章。
“這些女人家的事情我不大懂,往後若是需要採買什麼,你直接派人去做就行。”
“你的意思是?”蕭子衿驚訝。
“沒錯,以後後院的事情,你來管。”
“這怎麼好意思呢。”
嘴上說着不好意思,實則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上了。
顧時傅默然。
“放手去做即可,我無暇顧及家裡的事,左右你沒什麼事。”顧時傅瞥了一眼小桌上各色吃食,“就都交給你了。”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大哥吃飯了嗎,要在我這裡用一些嗎?”
“不必了,我還有事。”
說完,他就帶着自己的人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