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菀就看着腳下這滾來滾去的毛團兒驚呆了。
毛茸茸胖嘟嘟小小一團什麼的。
從毛團裡探出一條搖搖擺擺的小尾巴。
也是白毛兒的。
“這是啥……”阿菀蹲下來,左右看了看,見這毛團兒的身上還掛着樹葉樹枝的碎屑,就伸出手指來給它把身上的這些碎屑給挑起來丟到地上。
纖細雪白的手指在蓬鬆的皮毛裡翻滾,這毛團兒頓時不動了,慢吞吞地從絨毛裡露出一雙水汪汪的狗……眼……阿菀就跟這毛團兒對視了一會兒,它似乎遲疑了一下,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就慢吞吞地伸出一隻小爪子來,抓了抓阿菀的衣襬,見阿菀沒動靜,它這才放心地湊過來,往阿菀的腿上蹭。
阿菀垂頭,撓了撓它的小下巴。
毛團兒翻身,露出軟乎乎的胖肚皮。
阿菀覺得這幼崽兒真是胖啊。
看那軟綿綿的胖肚皮,看那短短的胖嘟嘟的小四肢,看看……
阿菀突然停住了,轉頭。
她的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無聲地坐着一隻巨大的雪白的大狼。
渾身雪白,很高大,可是卻又有一種莫名的優雅的美感。此刻它蹲坐在阿菀的身邊,看着阿菀的手指頭還停留在毛團兒的肚皮上,就側頭舔了舔自己的爪子,露出了可怕的尖銳的牙齒。阿菀就見這雪白的狼威風凜凜,渾身的皮毛柔順得不得了,沒有半點野獸的皮毛的糾結。它看着阿菀的時候,目光還帶着幾分慵懶,因爲渾身都是雪白的皮毛,它看起來真的是漂亮極了。
“……三表嫂?”阿菀突然福至心靈,對這雪白的大狼小心翼翼地問道。
白狼頓了頓,歪頭抖了抖漂亮的耳朵,探身過來。
阿菀沒有退後,一動不動,見到白狼湊到自己的面前聞了聞,蹭了蹭自己的脖子。
那鬆軟的皮毛,比從前三表哥有點粗糙的皮毛舒服多了呀。
阿菀的眼睛亮了。
“那這是小侄兒麼?”阿菀見毛團兒搖搖擺擺地爬起來,就往白狼的肚皮下面鑽,急忙對正看着自己的白狼親親熱熱地說道,“真是沒想到,小侄兒這麼可愛。那個什麼,還在吃奶麼?是不是得預備點兒好吃的?”
夭壽了的,她家三表哥竟然還能娶到這麼漂亮的媳婦兒,這怕不是上輩子拯救了整個地球呢?
想想三郎那粗糙的樣子,再看看眼前優美的白狼,阿菀都覺得她三表哥福氣比自己還旺了。
白狼伸出毛爪子,把肚皮下的毛團兒挖出來,推到阿菀的面前,低低地嘶吼了一聲。
阿菀呆了呆,試探地把哼哼唧唧的毛團抱起來……沉甸甸的,這崽兒分量不輕啊,阿菀給累得不輕,去看見白狼又低低地嘶吼了一聲,雪白的毛茸茸的狼尾延伸過來,掃了掃阿菀的腳面。
就在阿菀還不明白是啥意思的時候,三郎叼着一隻兔子出現了,它比從前阿菀見過得更加高大,看起來那猙獰得不得了,無論是獠牙還是氣勢,叫人遠遠地看過去就知道這是一隻嗜血的野獸。只是嗜血的野獸在媳婦兒面前也嗜血不起來了,它拖着尾巴把兔子叼到白狼的面前,看見阿菀,也嘶吼了一聲。
阿菀覺得這聲音裡滿滿的都是可怕的氣勢。
白狼看了看這兔子,又看了看驕傲地站在自己面前的三郎,擡爪,把三郎一爪拍開。
三郎叫這一爪子拍得一個踉蹌。
阿菀:……
她覺得自己得重新審視一下自家表嫂的戰鬥力了。
這看起來很漂亮淑女的,可是一爪子能把三郎給拍開,這不是狼中女戰神吧?
“表嫂愛吃兔子啊?”見白狼垂頭吃肉,阿菀抱着沉甸甸的毛團兒就湊過去了。那白狼頓了頓,看了阿菀一眼,看了看自己面前血肉模糊的兔子,就把面前的兔子往阿菀的面前推了推,似乎很大方地樂意跟小姑子分享。
三郎卻哼唧了一聲,搖着猙獰的大頭湊過來,有了媳婦兒忘了它妹兒的叫媳婦自己吃,還對阿菀哼哼了一聲。這小摳兒的樣兒頓時叫白狼有點不快,就見它又是一爪子,把個三郎給拍得抱頭鼠竄。
“嗷!”三郎委屈巴巴地衝着媳婦兒叫了一聲,卻沒敢反抗。
它媳婦兒還不夠吃呢,而且阿菀也不吃生肉哇!
白狼又是一爪子。
這一回,阿菀覺得看明白自家表嫂是啥意思了。
沒用的廢狼,叼兔子竟然只能叼到一隻,都不夠養活自家媳婦兒外加妹妹的。
有能耐多叼幾隻兔子,不要叫妹妹餓肚子嘛。
三郎迎着自家媳婦兒與阿菀一樣兒鄙夷的眼睛,垂下了自己的大尾巴大耳朵,看起來很淒涼了。倒是毛團兒嗷嗷奶聲奶氣地叫了兩聲,哼哼唧唧地似乎在聲援自家老爹。
只是毛團的聲援也不怎麼好使,白狼擡爪拍了拍三郎猙獰的大頭,三郎背影蕭瑟,一步三回頭地又去廚房去叼兔子回來喂媳婦兒。這年頭兒,養家的男人傷不起,養家的男狼也傷不起,阿菀覺得這一幕,咋跟自家四叔蕭瑟的背影那麼像呢?
“表嫂,我不吃生肉的。”阿菀就急忙說道。
白狼似乎聽懂了,這才垂頭繼續吃肉,等吃光了兔子……她表嫂吃兔子都不吐骨頭的,白狼仰頭,把阿菀給推到草地上,自己優雅地舔乾淨了皮毛上的血跡,這才往阿菀的身邊交疊兩條前爪趴在了地上。阿菀就坐在自家表嫂的身邊,試探地摸了摸表嫂的耳朵,見耳朵抖了抖,白狼卻沒啥拒絕的意思,頓時機靈了,湊過去,把自己的小身子往白狼柔軟的腹部一滾兒,又停了停。
白狼翻身,露出自己毛茸茸的肚皮來。
阿菀歡呼了一聲,帶着毛團兒一塊兒滾進了白狼毛茸茸暖呼呼的皮毛裡。
這皮毛的質量可比三表哥的強多了,從前本着“嫌棄啥啊湊合用吧”的想法在三表哥的身上打滾兒,其實三表哥的皮毛叫阿菀好嫌棄呢。
粗糙得不得了,還扎人……那時候糰子們多柔嫩的皮膚呢,其實可不舒坦了。如今白狼身上的皮毛油光水滑兒的,把臉埋進去那叫一個舒服。阿菀幸福地跟毛團在白狼的懷裡打滾兒,開心了,還爬過去吧唧一口親了親白狼毛茸茸的大腦門兒。
白狼拿爪子拍了拍阿菀的肩膀。
力氣一點兒都不大。
阿菀想到剛剛自家表嫂也是這一爪子就拍飛了三表哥,深深地擔心三表哥是外強中乾了。
不然這麼溫柔的一爪子怎麼能拍飛了它呢?
“表嫂,我可真喜歡你。這回回來,還回去麼?”阿菀把自己往白狼的懷裡一塞,那幸福得都要上天了,深深地感謝今天十皇子在宮裡讀書,下學之後才能過來。不然三表嫂豈不是不只是自己的了?
她哼哼唧唧地抱着白狼的脖子,感覺自己的懷裡還擠着一隻毛團兒,就很捨不得了。她眼巴巴地問,白狼卻只是抖着耳朵在舔爪子,見它沒有迴應自己,阿菀也不在意,抱着毛茸茸的白狼就小睡了一會兒。
等她醒過來,就看見三郎正蹲坐在一旁,老老實實地守着白狼和自己。
它越發地巨大了,似乎在邊關的這幾年也經歷了很多,身上充滿了彪悍的氣勢,這明顯是上過戰場了。
阿菀就把目光落在三郎越發可怕的狼牙,還有那巨大的,看起來雪亮尖銳的大爪子上。她拉着三郎過來,從白狼的身上爬起來,一心一意地在三郎粗糙的皮毛上翻找。
當看見了好幾處深深地埋藏在厚重的皮毛下的已經痊癒了的傷疤的痕跡,阿菀頓了頓,突然抱住了哼了一聲,翻着白眼兒仰頭看天的三表哥小聲兒說道,“一定可疼了。”她覺得有點心疼,也不願意去想想這樣能留下傷疤的傷口,當初是怎樣落在三郎的身上的。
她只是覺得三郎現在還很健康真的很好。
三郎又哼哧了兩聲。
“現在你也是有媳婦兒有崽兒的狼了,不能那麼拼命了。”阿菀循循善誘,見三郎吭哧着翻白眼兒,一副對自己這軟乎乎的人類崽兒不屑一顧的樣子,就揪着三郎的耳朵說道,“上戰場跟我大哥哥大嫂子並肩作戰可以有。可是要穿上皮甲,好好兒保護自己,別叫我擔心。”她頓了頓,就抱着三郎的大頭說道,“我現在是小福星,福氣可旺了,運氣可好了。你們最近跟我在一塊兒,我旺旺你們。”
她一看三郎就知道了,它們一定還是會跟着她的家人回去邊關的。
她也知道,或許邊關的生活對於三郎一家來說纔是最幸福快活的時候。
在京都這樣的繁花卻拘束的地方,永遠都叫它們不能真正地得到自由。
三郎嫌棄地看了看這小傢伙兒,不過卻蹲下來,叫阿菀跟年幼的時候那樣坐在了自己的背上。
阿菀雖然長大了,可是三郎卻也變得更加強壯威猛。
一團毛團兒從地上跳起來,落在阿菀的面前,正襟危坐在自家狼爹的背上。
白狼打了一個哈欠,走在三郎的身邊。
反正這一幕阿菀覺得溫馨極了,倒是韓三夫妻,跟唐王太妃商議好了親事,只等着下一次進宮去求宮中的賜婚,見自家閨女志得意滿地騎狼而來,頓時抽了抽嘴角。韓三真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家閨女這麼臭美的,只是看見正也得意洋洋地蹲坐在大狼身上的那隻翹着尾巴的毛團兒,韓三嘴角嗪着溫柔善良,只屬於白蓮花兒的笑容沉默了。
……不是韓三大人多心。
這兩隻的表情神同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