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阿菀,對不起。”

看着仙惠對自己小聲兒道歉,阿菀不由愣了一下。

“你爲什麼要對我說抱歉?”

“我,我可能要嫁給別人了。”她之前與阿菀親近,是因爲以爲自己會嫁給韓譽的。而且,她也知道韓國公府的變故,知道國公府太夫人對想要與自家聯姻都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可是事到如今,她覺得自己纔是辜負了這一切的那一方。無論是韓國公府那位老夫人的期待,還是韓譽對自己這麼多年的感情,還有阿菀對自己的親近,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言而無信的騙子,總是叫別人在付出,然後甩甩手,自己就離開了。

阿菀都覺得很無奈了。

“感情這種事也說不出對錯的。你喜歡過阿譽哥,就不算辜負這份感情。而且我覺得尚書大人對你是真的很好,一心都是爲了你。雖然很遺憾,可是我想,我家裡也不需要你說什麼對不起。姻緣不成,也不過是沒有緣分。”

阿菀心裡覺得有點心疼自家堂兄,見仙惠抿了抿嘴角不安地看着自己,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說道,“可是就算是沒有緣分,我想,阿譽哥也希望你能夠幸福。如果你能夠嫁給一個會叫你覺得開心,叫家人覺得放心的人,阿譽哥會爲你高興的。喜歡一個人,就是希望她幸福就好了。”

阿菀這樣通情達理,仙惠的眼眶都紅了。

“我只是……只是……”

“我都知道。如果是我,我也不會辜負爹孃對自己的疼愛,非要去嫁給一個叫他們覺得擔心不安的人。”阿菀壓低了聲音摸了摸仙惠的手小聲問道,“老尚書爲啥相中瞭如今這個呀?”

她這小八卦就很好奇了,仙惠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太常寺卿大人是父親的同年,一向清正,家中也簡單,只是從前一直在外任上打轉,我沒有見過。如今回了京都,父親說我日後見了叫一聲伯父就好。伯父的家裡沒有妾侍,父親從前喜歡他這樣清正,因此一向都交好。雖然仕途走得不及父親,可是爲人很好。”

“那說給你的是……”

“他家裡兩位公子,說的是二公子。”

阿菀覺得尚書大人真的很用心了。

不是長子,不必頂立門戶,家風清正,這過得就順心。

而且家中簡單,沒有長輩後宅的妻妾之爭,就算是仕途上尋常……能做到太常寺卿也不算尋常了,阿菀聽着意思,那二公子還是個讀書人。

“挺好的。如果你相看了覺得可以,那我祝福你。”阿菀就跟仙惠一塊兒趴在屏風上往外看,不大一會兒就看見了幾個年輕的讀書人一塊兒說說笑笑地往樓上來了。其中有一個就叫一旁仙惠她大侄子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小姑娘扭着小身子就趴在屏風上使勁兒往外看,見外頭的是一個生得眉目清秀的青年,雖然如何英俊說不上,可是眉眼溫柔,叫人瞧着心裡舒坦。阿菀就不得不想了想自家如今越發看起來有點兒兇殘的堂兄,再看看這溫和斯文的青年,不由哼哼了兩聲。

她還是覺得自家堂兄更好,這就是偏心眼兒啦。

仙惠安靜地看了一會兒,沒說什麼。

“怎麼樣,喜歡麼?”

“以後我會忘記師兄,然後只一心一意愛着我的夫君。”仙惠見這幾個讀書人身後還追上來幾個雅妓,風流豔質,嫵媚非凡,那一眼瀲灩,就不是自己能比擬的風情。

可是那個青年卻只是客客氣氣地走在一旁,對那幾個嬌笑的雅妓都不着痕跡地避開,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

阿菀也知道,這些讀書人如今在外頭與雅妓往來迎合算是風流才子的配置,沒想到那青年似乎也不大親近,不過是礙着幾個同年在前方嬉笑因此不願掃興,只是他似乎是當真不怎麼喜歡這樣的環境,見同年左擁右抱的,就在詩會上略坐了坐直接走了。

一個雅妓還追出來,眼睛霧濛濛地邀請他什麼時候去賞月,一塊兒賦詩。

他們就在仙惠的面前停下,仙惠的呼吸屏住了。

阿菀也屏住呼吸。

那青年卻只是搖了搖頭,露出幾分冷淡,沒有叫那雅妓抓住自己的衣襬徑直走了。

他對那雅妓無動於衷,阿菀就鬆了一口氣。見仙惠看着那青年的背影,就壓低了聲音小聲兒說道,“這也算是坐懷不亂真君子了。這樣的詩會,我聽說常常會有雅妓出沒的。他不喜歡這樣的詩會直接走了,也沒有與人搭話,真的挺好的。”若是尋常的,與雅妓嬉笑兩句也沒什麼,畢竟都只不過是沒走心的逢場作戲罷了。可是這青年卻連逢場作戲都不願意,這也勉強合格了。

她見仙惠點了點頭,就又往茶樓下看去,卻見那青年直接出了茶樓,猶豫了一下,去看街上賣的點心。

他買了幾樣兒點心才走了。

阿菀心說這青年也算是不錯的人,見仙惠似乎也緩和了臉色,並不排斥這人,就不再多說什麼。她雖然心裡心疼堂兄,可是強扭的瓜不甜,和和氣氣地跟仙惠告別,這才坐在了蕭秀的身邊哼哼了兩聲。

河間王世子對自家小表妹這多管閒……愛護他人的脾氣很熟悉了,當仙惠在的時候他沒吭聲,等他們都走了,這才側頭問道,“就是爲了她,阿譽沒有成親?”見阿菀點了點頭,蕭秀沉吟了片刻,卻只是平淡地說道,“是爲了她,也或許不是爲了她。”

“哈?”阿菀覺得自己跟自家表哥智商上似乎差距更大了。

“阿譽喜歡她,喜歡她什麼?”

“阿譽哥說喜歡她,她跟柳姨娘不一樣……”韓譽的身世太坑了,早年身邊的女人一個比一個一言難盡,因此對尚書府天真嬌憨沒啥心眼兒的小師妹格外喜歡。

阿菀早就明白韓譽的心,見蕭秀哼了一聲,不由急忙問道,“難道有什麼不對?”她露出幾分好奇,蕭秀卻只是把面前的茶果掰開,一塊一塊兒餵給自家表妹,看小姑娘伸出小舌頭舔了舔自己的手指,河間王世子陰謀得逞了,卻不動聲色地收回手指,放在嘴邊舔了舔。

阿菀:……

蕭秀側頭問道,“怎麼了?”他漂亮秀致的臉上露出幾分茫然,可無辜啦。

阿菀吭哧吭哧地沒說出來什麼。

如果她說出來,彷彿自己可污了。

“你乖。”見小姑娘瑟縮了一下稚嫩的小肩膀哼哼唧唧地恨不能在地上打滾兒,蕭秀擡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平淡地說道,“若是他當真想過要娶她,這麼多年爲何從未在她的面前張嘴表白?說是不願撼動師妹的心情叫她心裡有自己,可是他卻應該知道,若是他一心要與她成親,那撼動她的心又如何?左右這個女孩子是屬於他的,早一些彼此喜歡,算什麼?”見阿菀瞠目結舌地看着自己,蕭秀便平淡地說道,“就比如我。”

河間王世子早還是一隻糰子的時候就天天對自家胖糰子刨白自己豐富的愛情世界了。

雖然直到如今才略見了一點效果,不過他因爲知道喜歡一個人的心情,因此才覺得韓譽這份喜歡少了點什麼。

他似乎本就對他們的未來沒有信心。

是因爲早知道禮部尚書不可能會看中自己,還是因爲他也知道,仙惠是不合適嫁入韓國公府,因此這場喜歡對於韓譽自己,也只不過是鏡花水月。

看上去很美,卻始終沒有叫他更進一步。

阿菀覺得自家表哥這說得有點犀利,想了想韓譽這麼多年的態度,哼哧了兩聲。

“那現在怎麼辦啊?我看人家這婚事要成了。”就算韓譽或許只是想在心底有一個美好的愛情的影子,可是這沒娶着就是沒娶着,總是會叫韓譽心裡難受的。

蕭秀有些冷血……他對韓譽也沒有什麼感同身受的同情心,本質不過就是個不大熟悉的表兄,因此很理智地說道,“難受着難受着就好了。他該明白自己應該娶一個怎樣的妻子。”能夠以庶子媳的身份在韓家立足,能遊刃有餘地擺平嫡婆婆,擺平親婆婆,擺平韓國公府裡裡外外的這些親眷,還有能擺明不省心的小姑子什麼的……

他覺得韓譽這媳婦兒有點兒慘,樂意嫁給韓譽的,大概全家都得是韓譽的真愛了。

阿菀吭哧了一聲,垂下了小腦袋。

“我還是給阿譽哥寫封信告訴他吧。”她這樣說了,唉聲嘆氣了一下沒緣分,蕭秀卻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茶樓的那個正開着清雅的詩會的小隔間,片刻擰緊了秀致的眉,見小姑娘哼哼着往嘴裡塞點心,就沒再多說什麼。

……太常寺卿家應該知道尚書府有聯姻之意,這個時候這二公子應該更謹言慎行,絕不應該出現在有雅妓的詩會上纔對,畢竟正被考察是不是能給老尚書做女婿中,這風流才子什麼的……怕不是要被老尚書直接在臉上畫個大叉叉呢。

且見那幾個雅妓擰着腰肢嬉笑而來融入這幾個讀書人之間的時候,蕭秀從屏風的縫隙看見那二公子的神色十分意外。

顯然當初他樂意來的詩會預期中沒有雅妓的存在。

也因多了這樣的變數,他不耐煩停留因此才走了。

現在河間王世子就有一個疑惑。

如果詩會之前沒想邀請雅妓,那這之後這些雅妓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莫名的,蕭秀的眼前就出現了一張有點陰險的老臉。

……這麼會幹壞事兒,怕不是他那大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