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小乙知道這是母親在客氣,當初母親還是將軍府中小-姐時那也是才女一名,怎麼也不至於一副對聯都寫不出來,再說又不是文考,不過一小城孤寺,寫的好與壞的,其實也不那麼打緊,誰又會真正挑剔什麼?
“什麼題材?哪個方面?可有要求?”
婁小乙也沒客氣,也算不上什麼大事,母親怎麼說那就怎麼做好了。
婁姚氏想了想,“嗯,這次崆方大師來府,主要說的就是積善行德,不在意得失的佛法,我看哪,不如就依他所說,以吃虧是福爲題,寫副對子吧?”
婁小乙點頭,也無所謂的事,偶然掃眼,卻忽然發現母親手腕上一串佛珠,烏黑透亮,隱泛光華,很是不尋常,這種奇特普通凡人看不出來,但在他這個也算是真正入了門的修行人的眼中,卻如暗室明燈,惹眼的很。
“母親,您這副手珠是哪裡得的?看着很是不一般,之前可沒見你戴過!”
婁姚氏就笑,“這正是方纔崆方師傅贈與我的,說是開了佛光,常帶身上,能趨吉避邪,身體康健!小乙若喜歡,拿去便是……”
說着就褪下佛珠,往兒子手裡遞來;她知道兒子的性格,對這類東西不太感興趣,更從來不會要母親隨身之物;但她當母親的,手裡有什麼好東西,總是想着兒子的,哪怕以前兒子拒絕過無數次,仍然會第一時間把好東西遞過去。
讓她有些意外的是,破天荒的,兒子竟然接了過去,
“這串珠子有點意思,兒子先把玩幾天,等玩夠了,再還與母親!
對了,我聽說普城地面去年大旱,田中收成只得往昔的五,六成,很多農戶開春時都面臨播種不足,自食艱難的窘境?”
婁姚氏就嘆了口氣,“可不是麼,這兩年天公不作美,不是大旱就是大澇,所以普城很多大戶人家都時常上香祈福,官府也有賑濟,卻也是杯水車薪,
咱們家的幾處莊子收成也不好,我已命人減了他們當年的地租,想來維持下去是沒有問題的,小乙的意思是……?”
婁小乙就笑,“母親慈悲爲懷,心存善念,租戶們感激您是一定的,這個不消說!
但在小乙看來,獨樂樂不如衆樂樂,絕大多數的租戶,或者自耕農卻未必有這樣的運氣,春季播種,在種子和存糧上很難兩全,
既然大昭寺開春季法會,普渡衆生,就不如藉此機會,把普城各家太太小-姐的香油錢變現成種子,由官府出頭統計,現場分發,各家自領,豈不美哉?
如此,既遂了各家善人敬佛的本意,又全了大昭寺慈悲的胸懷,正好兩全其美,皆大歡喜……”
婁姚氏眼中放光,兒子這個主意實在是太好了,對災民之事她一直感覺自己有心無力,除了貢獻些香油錢好像也做不了什麼;在照夜國,開倉賑濟是官府的責任,其他人私開糧倉就有邀心聚衆之嫌,是輕易做不得的!
但如果依兒子的主意,有佛寺頂在前頭,又有官府統計安排其後,那就沒有任何問題。
她雖然敬佛甚虔,但也不傻,知道自己的香油錢進了和尚們的腰包,真正能拿出來幫助百姓的,十不其一,就不如這樣來的直接!
於是讚道:“我兒聰慧善良,腹有良謀!你說的對,我這就去聯繫各家夫人主母,定要做成此事,這纔是大功德,佛祖必然感動,可比平日念一萬遍佛,捐一萬錢要有意義的多!”
官府會不會幫忙?這根本就不是問題!這些夫人太太中囊括了普城大大小小衙門的各級官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們點了頭,可比府尊大人下令還要管用的多!
……回到自己的書房,婁小乙的面色就有些陰沉,他從不參與母親的佛事,今日卻例外的開口,壞大昭寺斂財,還利於普通百姓,這些手段都是有他的用意的!
不在破財,而在那串佛珠!
這串佛珠,是有古怪的!
不是戴上這東西就會招邪折壽,而是其中自有一股經過佛門修行人加持過的力量!
這種力量如果久和普通信衆日常接觸,是很不合適的;簡單的說,久而久之,會讓普通信衆向深度禮佛者,甚至狂信衆的趨勢發展!
最後的結果,輕則剃度出家,重則散盡家財敬佛,以一人而毀全家,這是真正的佛門名寺應該做的麼?
什麼事,都有一個限度,過猶不及!如果只是信衆自己研佛日深,誠心阪依,那誰也不怪;但如果信衆沒有這個意思,你卻通過外物外力來影響,毀人家庭,奪人財產,這跟邪-教又有什麼區別?
那個崆方和尚交給母親的,就是這麼個東西!你能說這是無意的麼?
這就是婁小乙動怒的原因!
但他很清楚,還不是撕破臉的時機,也不能就此判斷這是大昭寺的整體行爲,也可能是某個個體,或者某個派系的意思?
什麼東西一旦牽涉到修行,就得慎而重之,因爲你不知道這潭水的深淺,後面佔的到底是誰?什麼修爲?
以他婁小乙現在這種二把刀的能力,還遠遠做不到隨心所欲,爲所欲爲的程度。
故此,以普城全體貴婦人的形象來賑濟,大昭寺也說不出來什麼,但寺中的隱密就只能靠婁小乙自己來解決,這種事是指望不上官府的。
擺弄着手上的佛珠,仔細體味其中被佛法改造過的靈機,他發現其實佛珠內靈力對佛法的應用也很粗糙,粗糙到他這樣新入門不久的修行者也能輕易的發現並消除,這至少說明一件事,製作佛珠者的層次也就和他半斤八兩。
這樣的發現有助於他接下來到底採用什麼樣的報復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