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有想到,他們唯一的殺招,神符和神使之力的凝聚與融合,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當無量老人、寧子玉、小萌俱是體力不支,身受重傷躺在地上的時候,還站着的人只剩下路九久、符生和闢井三人了。
闢井的眼底已是猩紅一片,聲音沉得彷彿是來自無邊的遠古般過度深沉與空曠:“還要掙扎嗎?”
“師傅,”符生眼裡閃過一絲沉痛的光芒,“你已經變了,你沒有發現嗎?你永遠也沒辦法回去了。”
或許是這句話瞬間刺到了闢井心裡那道防線,他眼裡瘋狂的情緒一閃而過,身側無數的點亮噼裡啪啦的瞬間閃過,點燃了這一片暗沉的空間,看上去異常的可怕。
“啊啊!”闢井突然張大了口高聲喊道,“我要回去!我能回去!我必須回去!”
雖然這樣說有些破壞氣氛,但是路九久不由得想起了“猩猩”這種動物,她覺得現在闢井跟猩猩的動作實在有些太像了……咳咳,路九久對於自己在這種時刻還有心情調侃闢井的行爲也表示非常的不理解。
就當作是放鬆一下自己吧,反正路九久是默默的笑了笑。
就在路九久笑完了的時候,她發現闢井已經距離他們兩人越發的近了起來,而這一次他身邊的所有氣息全都收斂了下去,平靜得可怕,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普通的人朝自己衝了過來。
但是符生卻能夠很明顯的感受到闢井身邊氣息的重壓。
這種壓力,比任何一次都來得明顯,有一種泰山壓頂的重感。
就連他也控制不住臉上的表情,閃現了一絲懼意。
路九久感受不到闢井身邊的那股壓力,但是她卻能夠很明顯的看到就在闢井路過的那些地方,被撕裂的黑色的空間,捲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閃電電流。
天氣更是陰沉了下去,寒冷凜冽的颳着,樹葉嘩啦作響,今日的京城格外的安靜,沒有任何人出來,看上去就好像一場狂風暴雨即將來臨,沒人願意出來淋雨。
路九久連呼吸都覺得有些困難了起來。
她和符生之間的聯繫已經建立了起來,可此刻那絲聯繫在闢井如今的重壓下卻顯得那麼的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兩人的臉色俱是極差。
他們知道,這一擊,很可能他們完全擋不住。
果然,就在闢井看似平靜無波的一掌落到符生的身上的時候,路九久很明顯的感受到她和符生之間的那層聯繫弱了不少,幾乎都快要斷開。
而此刻一直在身後躺着歇息的無量老人突然眼睛倏地瞪大,飛快的站起身來,高聲道:“無形三術!上古秘術!”
小萌閉上眼,整個人無力的躺倒在地上,明顯是已經放棄了掙扎,無奈的呢喃道:“這個秘術,第一掌,不可怕,因爲,一掌更比一掌威力無盡,第三掌的威力幾乎是第一掌的三倍……”
而他們連第一掌都已經要承受不住。
“怎麼會……”無量老人不敢置信的呢喃道,“神符和神使之力的結合,按理來說,威力不該就這麼一點纔對……怎麼會這樣……”
路九久絕望的看了一眼符生。
符生反倒是笑了笑,安慰的看向她,輕聲說道:“沒關係,死也一起。天下蒼生與我無干,你在我身邊,我就沒什麼可留念的了。”
路九久抿了抿脣,就在這時,第二掌已經帶着堪可以卷海起浪的架勢洶涌而來。
大地在此刻令人驚懼的瘋狂抖動了幾下。
樹葉和房屋都在闢井的掌控之下瑟瑟發抖。
路九久和符生都很明顯的感受到,自己和對方身上的那點聯繫已經完全斷開來,並且腦子一發懵,只覺得自己的鼻腔和口開始噴涌出冰冷的液體。
兩人齊齊的往後一飛,足足滑了數十米的距離,才猛地停下來。
“還是不願意嗎?”
闢井令人驚懼的眼神就這麼用可怕的氣勢掃視了所有人一眼。
僅僅只是一個眼神,卻足夠讓所有人的心裡升騰起一種想要拜服的屈辱感,此刻的他猶如一個睥睨天下的君王,一切都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路九久今天算是體會到了寧死不屈是一個什麼心情了,有一些激動,有一些亢奮,同時還有很多的害怕。
同時她也明白了死鴨子嘴硬究竟是怎麼來的了。
路九久將自己嘴邊的鮮血一抹,聲音極其虛弱,但卻帶着一種莫須有的氣勢,高聲說道:“寧死不屈!”
“很好。”
就在闢井的第三掌暫且只是初初凝勢的瞬間,天地已經轟然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大地的顫抖幾乎將整個京城方圓數百里的距離全都包裹住。
這一片世界猶如一個巨大的蟬蛹,被黑色重重的鎖住,連之前灰色的雲層都不再有,取而代之的是黑,無邊無際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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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黑,其他的一切都消失不見。
明明知道眼前有樹,有地,也有人,可是眼睛所看到的,卻是漆黑的一片。
除了黑,一切都彷彿被吞入了漩渦當中,徹底的消失了。
路九久慌張的抓住身邊符生的手,心裡纔好歹算是平靜下來了一些。
事已至此,路九久幾乎已經完全喪失了求生的慾望,她現在腦子裡除了擔憂自己的父親母親是否已經脫離危險之外,剩下的就只是,雖然是死,但是好歹和符生死在了一起。
她的眼前突然閃過這輩子她所經歷過的事情。
一切都無比的平常,一個胖胖的女孩子所遭受的所有屈辱與白眼,她都曾經擁有過,可這一切都在符生出現的時候,悄無聲息的發生了變化。她突然想到,或許,即便沒有師傅所說的三世情緣的禁錮,她也會自然而然的愛上他。
他待她太好,好到有的時候她都覺得自己愧對於這樣的好。
路九久覺得這一輩子自己活得已經很值了,除了沒有好好的與符生成親一次,似乎也沒有其他的遺憾了。
路九久笑了笑,覺得自己要是有機會去了冥界,一定要與孟婆求求情,好好的在地府來一次成親儀式。
狂風距離自己的臉越來越近。
路九久整個人緊緊的縮在符生的懷裡。
符生溫熱的呼吸就這樣打在她的臉上。
格外的有安全感。
他的聲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沉與安全:“別怕。”
“怎麼辦怎麼辦……”
在地水盒子裡的柳孚其實把外面發生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知道他們現在已經到了一種瀕死的絕境中,按照她的性格來說,遇見這種事情她肯定都是極度冷漠,只會選擇看看,別的什麼也不會管。
這數萬年的時光,教會她,什麼也不管纔是最好的保命之道。
所以這一次她的心裡居然閃現了一種想要出去幫幫他們的慾望,讓她覺得太不可思議。
她幾乎糾結得都想什麼都不管直接衝出去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出去了之後很有可能會被闢井秒得渣都不剩,又心生怯意,實在不敢出去。
她在地水盒子裡面走來走去,覺得這盒子都快要被自己給走穿了。
路九久昨天晚上對自己所說的話全都在耳邊飄着,她說如果她死了符生活着,就把符生交給她,還說她會盡她可能的保護好地水盒子,保護好她。
可是自己一出去,卻要用生命爲代價……
而此時的寧子玉緊鎖着眉頭,眼前什麼也看不見,一片黑色,但是他大概能夠憑藉自己的心感知到人都在哪些方向,腦海裡突然閃現出剛纔路九久所說的那句話,忙開口說道:“小九,你所說的柳孚,不是說有辦法麼?”
路九久一聽這話,立馬尷尬的一笑,她怎麼跟她說自己只是隨隨便便一說想要活躍活躍氣氛的呢……
路九久頓了頓,小心翼翼的說道:“那什麼,我只是隨便說說,其實柳孚幫不了我們的,他們也沒辦法……”
好吧,現在看來是徹底沒有希望了。
本來還覺得有點希望的小萌重新放鬆躺在地上,一心赴死了。
路九久嘆了一口氣。
所有人雖然都看不到闢井,但是都能夠感受到那股重壓距離自己越來越近,距離自己離開這個世間的時間也越來越近了。
路九久萬萬沒有想到,原來死之前,人其實是突然會什麼都不想的。
她現在腦子一片空白,能感受到的,只有自己身邊符生溫熱的身體。
溫暖而溫柔。
路九久的呼吸猛地一窒。
一瞬間溫熱的血液從自己的嘴裡瘋狂的流了出來。
路九久很明顯的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點一滴的消逝着。
很奇怪的是,她卻並不覺得有一點痛感,反而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知覺,但是能夠察覺到自己生命正在一點一滴消逝的感覺。
很空茫,很可怕。
就在路九久快要失去意識的那一瞬間,她突然整個人一顫,覺得自己和符生之間那點微妙的聯繫又開始建立了起來,甚至變得越發的堅固起來,頭腦也慢慢的一點一點的甦醒過來。
耳邊響起了無比熟悉的聲音。
“該死,我居然真的出來幫你們了……”